付東緣利用竈膛裡還沒滅盡的木炭生了火。他無法像周勁那樣操控幾個竈齊頭并進,隻能一個個來。
先将淘洗完畢的米和泡開的雜豆混合在一起,放入蒸煮的瓦罐中,加少量水,淺淺沒過米和雜豆就行。雜豆之間空隙大,藏了不少水,倘若像平常煮飯那樣沒過半指,煮出來的雜豆飯軟塌塌的,不好吃。
付東緣加好水,蓋上蓋子,就握着貫穿瓦罐耳孔的麻繩将它拎到竈口上。
麻繩粗粝,再加上瓦罐的重量,将付東緣白嫩的小手勒出了兩道紅痕,他不以為意地拍拍,蹲下身子調整小竈竈膛裡的柴火。
煮雜豆飯,一開始要用大火燒,等大米和雜豆的香味出來了,罐口處也不斷傳來蒸汽要把蓋子掀開的動靜,就轉為小火。竈膛裡的柴不用多,兩三根就夠了,滅了也不用添,等它們靜靜燒完,雜豆飯也就焖好了。
這樣焖出來的雜豆飯軟硬适中,芳香四溢,既能吃到大米的松軟噴香,又能吃到幾種豆類種子的粉糯清甜。
解決了主食問題,付東緣開始做今天的配菜。
他要做葷素搭配的一菜一湯。
先将地裡挖的小蔥放進團箕裡用水洗淨,然後在木砧闆上去除根須,再用刀将蔥白拍碎,對着蔥葉也來兩下,小蔥就處理好了。
春天剛長出來的小蔥脆嫩多汁,一拍,馬上四分五裂,碎成付東緣想要的樣子。這樣能更好地發揮蔥香味,也省得切了。
付東緣将拍好的小蔥放到一旁,開始打雞蛋。
雞蛋他拿了三個,本來想拿四個的,怕周勁心疼,就少拿了一個。
兩個人吃嘛,又是兩個都要補身體的,三個是真不多。
将雞蛋打入粗瓷碗中,加少量的鹽和清水攪拌,拌勻之後放在一旁備用。
接下來才是重頭戲。
付東緣從放肉的碗中拎起這塊洗淨的二刀肉時,深吸了一口氣,表情凝重了不少。接下來才是考驗他的,他得活動活動手腕,做好準備。
二刀肉平鋪在砧闆上,先用刀将它們切成指節粗細的長條,再由長條切成小塊,最後剁成肉泥。
切長條這一步就耗費了付東緣不少力氣,他每切一條,就得停下來休息一陣,平緩一下呼吸和心跳,連續切的話他的手很快就使不上勁了。
周勁就是在這時候回來的。
一回來腳步笃笃笃的,不是往竈房奔,而是往正屋跑。
正屋的門虛掩着,被他一把推開,動靜之大,在隔壁切肉的付東緣聽得是一清二楚。
“阿緣——”
找完正屋,付東緣不在,周勁火速來到竈房,一進門,就大聲疾呼。待他看清人影,人定在了竈房門口。
付東緣放下切肉的刀,轉頭看着急得滿頭是汗的周勁,眼睛一眨一眨的,透着不解,“怎麼了?”
周勁看看付東緣,又看看付東緣面前的菜闆,說:“你……”
付東緣腦袋生出一個解釋,眯着眼睛看着這個好似天塌了一般的夫君,說:“你不會覺得我做個飯,還能把竈房給點了吧?”
“不、不是……”周勁壓根就沒想到做飯,他在屋子的西面,朝着另一側的橫屋,沒看到這煙是從煙囪裡飄出來的,以為是他們家竈房着了,馬上就要燒到正屋了,手一撒把籮筐丢了就跑回來了。
沒想到家裡不是着了,而是哥兒在……做飯?
周勁眼底的訝異程度不亞于見到這房子眨眼就被燒為灰燼,跟當初哥兒放着大有可為的屠戶、讀書郎不選,偏偏選了他一樣震驚。
付東緣當然察覺了這種顯而易見的情緒,眼睛眯得更細了,問周勁:“怎麼,看不起我這酒樓出身的哥兒做出來的吃食?”
“不、不是!”周勁擦了把汗,連忙搖頭,上前道,“該放着我來,你身子不好,應該多休息。”
在周勁眼裡,哥兒就不該做這些粗活。
付東緣冷聲:“你站那别動。”
他聲音一冷下來,周勁還真就不敢動了,站在離門兩步遠的地方,進也不是,出也出不得。
付東緣繼續:“今天的午飯我來做,你不要幹涉。”
一副你敢多說一句我就敢發火的神态。
周勁往後退了退,不敢惹哥兒生氣。
但叫他離開,又是萬萬放心不下的。
周勁就站在竈房門口,扒拉着竈房的木門框,極力向屋内張望。
他看到了擺在竈台上的東西:一碗金黃明快的雞蛋、一把拍碎了的細蔥、平鋪在案闆上的肉和洗好放在團箕裡的白蘿蔔。
小竈上的瓦罐裡悶着飯,周勁聞到了豆類的清香,也聞到了大米的香味,猜想這罐子裡的食材不止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