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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的唐燭并未意識到身處險境。他正感歎于早茶的絕妙味道,猶豫着要不要再吃一些盤子裡精緻的小點心。
最後騰出隻手,摸了摸自己還算緊緻的腹肌,選擇了放棄。
門鈴是在他放回小碟子時響起的。
修剪門外花叢的園丁将一封信件傳了進來。
管家将它遞給了付涼,“小殿下,署名是給您的。”
對于紅山街120号,收到未署名信件太過于正常。畢竟整個星洲都知道,有誰住在這裡。
唐燭記得書上寫付涼剛搬過來時,來圍追堵截想要一睹小殿下真容的人多了去了。更不必說門前日日被塞滿的信箱,全堆疊着來自五湖四海的申冤求助。
為此他們家還把門旁的信箱拆掉了。
雖然小殿下本人并不覺得有人能對自己的生活産生影響,但他那因爵位而名聲赫赫的本家,還是打着皇室的旗子,在外辦了個叫“空屋”的俱樂部。聲稱大偵探隻從俱樂部裡挑選自己感興趣的案件。
久而久之,人們早已不再造訪大門緊閉的120号。
他記得剛剛是沒有看見信箱的,至少說明現在的時間點遠在付涼剛搬過來後半年。
唐燭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不過他記得剛開始時有些人也寄來過死亡威脅,于是好心提醒道:“會不會是不好的東西?要麼先放放?”
這句話剛落地,他便後悔開口了。
因為這封信有些特殊。至少對于唐燭來說是這樣。
付涼已經拿拆信刀劃開火漆印,毫不留情地翻轉信封。
一片猩紅的花瓣率先飄落,緊接着是巴掌大小的紙片。
正是這小片的紅色,把他的注意力全吸引了過去。
原來今天是男主第一回收到花瓣的日子……
小說裡,正是在一個風暴天,男主坐在二樓客廳的窗前喝着早茶,收到了一封玫瑰信紮。
次日男主便以參加宴會的名頭離開,再回來時已經破獲了一起大案。
至于詳細内容,可能這個情節隻是為了承前啟後順便豐滿男主人設存在,所以小說裡沒有描述。
隻寫到付涼回來時受了傷,被迫去莊園休養,機緣巧合碰見下一個案子。
受傷……
不不,既然他成了付涼的室友,這種事絕不會發生。
他得阻止任何人或事危害男主血條。
再看那紙片,整張都皺皺巴巴,甚至有些污漬,與信封形成了鮮明對比。
上頭的字迹也很潦草。
唐燭整個人貼近了那張紙,提心掉膽地辨認文字。
親愛的付涼先生:
原諒我今日才來求助您,我不得不告訴您我在歌城号上丢失了很重要的東西。
而它不久将駛離星洲港,希望您能幫我找到并将其物歸原主。
羅伊敬上
付涼浏覽過龍飛鳳舞的字體,思索了一下。
“肯定有問題,你還是不要去了!”
怎料,最先發言的人竟是自己那從來不管閑事的室友。
還睜着雙真誠的眼,說得有理有據:“哥城号那麼大……況且那艘船莫名其妙停靠了這麼久,卻從沒見上頭放船員下來,絕對不是普通的商船。”
“還有呢?”他産生了稀奇古怪的興緻。
“還有、哪有人寫委托書還在裡面放花瓣的?”
“你說得對。不過很明顯,這并不是寫信人放的。”
付涼随口一說,擡頭卻撞見男人充滿疑惑不解的眼。他低垂着眼睫,像是有些懶,又不得不解釋。
“信紙沾了些黑乎乎的東西,或者說是整篇信都并非鋼筆之類的工具寫出,而是用煤炭。信紙這麼髒,信封送來時卻十分幹淨,多半是其到達紅山街前,又有人經手包裝過。就如同你說的,哥城号抵達興洲港後,并無船員下來。船上自然沒有這麼新鮮的花瓣。”
簡單說,是有人把信從哥城号上送了過了,還好心地裝入信封又加了些特殊的禮物。
身旁的人愣了兩秒,終于張了張唇,發出聲恍然大悟的氣音。
付涼有些煩躁,八成是對偶爾便要解釋這件事很不習慣。卻還是繼續問:“不過上面從沒有船員下來,你怎麼知道這個消息的?”
“我……”
唐燭瞳孔晃了晃,目光随便找了塊地毯落下,回複他:“今早在碼頭聽人講的。他們還說哥城号是在風暴前一天就停靠的,上面一定發生了奇怪的事。”
“比如?”
“比如……瘟疫,海盜或者非/法買賣。再說這封信可能隻是别人的惡作劇……”對方越說越沒底氣。
室内安靜了片刻,窗外風雨愈大,水珠被擊碎在玻璃上,噼啪作響。
“哥城号上并不是沒人下來,而是早在船停靠的當晚,所有随行水手都下了船。而與哥城号一樣停泊在港口的,還有女王号。而明天,那裡将要舉辦宴會。”
付涼把報紙丢到桌面上,擡手揉了揉眉心,鮮有地覺得苦悶。
因為此時他自诩還算聰明的腦袋,正循環播放着唐燭支支吾吾阻止自己接下委托的臉。
啊,可疑又礙眼。
其實唐燭的長相,在他眼裡算得上少數“尚且順眼”的。隻是付涼的眼睛已經習慣将不符合邏輯的事物歸結成“礙眼”。
比如這蹩腳拙劣的阻攔,完全與兩人的關系不對等。
他率先起身。遠處的家傭走上前,替他将信紙裝回信封。
“就如同宴會。既然收到了邀請,總歸得去一趟。”
因為“被阻攔”這件事對他來說極為新鮮。付涼深以為自己已經處理的很得當了,至少已經破天荒地給出了理由。
——比如自己不擅長拒絕邀請,之類的。
于是他決定回樓上安心補覺。
“……”
留那位室友目送他上樓,最後深吸了兩口氣,才從玄關扯下了自己的大衣,也上樓去了。
……
他們的房間分别在半圓形走廊的兩個盡頭。
卧室格局相對一緻。
唐燭杵在一間堆滿黑膠唱片的屋内,琢磨起對面的模樣來。
收藏室連通卧室,旁側又單獨開了扇門。走進去,發現是衣物間。
“怎麼都是西服襯衫和大衣。”
他天真地想從中挑出件寬松舒适的衣物,可甚至将衣櫃裡的小隔段都翻遍,也隻在收納盒内看見了滿滿的腿環與西服夾。
“……”唐燭摸摸自己仍舊發熱的大腿内側,毫無留戀地拎了件襯衫離開了這個傷心地。
脫下撕毀的襯衫,拎着衣裳溜達到了被丢在軟皮沙發上到大衣旁,他重新從口袋裡掏出了那封信來……
對折的硬紙,上面寫着幾句看不懂的短詩。能讀懂的隻有“星洲港”、“女王号”與“親愛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