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她竟然是這麼蠢,就算是真的賄賂,她作為行賄的人,也會一并被開掉。”
“我也是……我還以為她會做出什麼讓人驚掉下巴的事情,看來還是我高看她了,年輕人,不僅做事情不考慮後果,甚至想事情也很簡單。”
……
遠遠觀摩的離萩簡直要瘋了,她沒想到甯清風竟然如此莽撞,用的方式還如此低劣,她真當所有人是傻子嗎?
“呵——”
甯清風低沉地笑了一聲。
本該哭的人在笑。
這一瞬間,毛骨悚然的感覺讓在場所有人都下意識噤聲了。
甯清風從容地手中拿出了那個黑色的金屬制品放在了桌子上。
“很可惜,我有證據。”
此話一出,全場皆驚。
就連桃樂絲眼神都冷了幾分。
這是個操作簡單的錄音筆,甯清風按下了播音按鈕,聲音就開始播放——
“你放心,不會被人發現香料少了的,知道了,那些人也不敢拿我怎麼樣。如果你做不到,我保證,你會死得很慘。”
——錄音很清楚,是耶達獨有的粗礦又陰冷的聲音。
甯清風一臉無辜:“對不起啊部長,我是被強迫的。要不是組長威脅,我也不敢幹這種事情,實在是——太、可、怕、了。”
甯清風偶爾也會演演戲,惡心惡心這幫人。
這一刻的耶達,腦海中轟鳴一聲,這是……什麼錄音?
她明明,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我沒說過!是甯清風污蔑我!”耶達氣急敗壞的。
“組長,你可想好了,你真的,沒有說過嗎?”甯清風笃定的語氣,反而讓耶達不确定了。
她冷汗頻出,最終終于想起來了。
等等……她真的說過……
——【你放心,不會】【少】,隻要你好好制作【香料】,【我】們甚至能拿第一。你【也】不用擔心,我會罩着你,【那些人不敢拿】你【怎麼樣】。
——【做不到的話,我保證,你會死得比她更慘】。
—— 要是被我【發現】你偷懶了,扒【了】你的皮。
錄音中的每一個字,她都說過,但都是從她說過的話中摳出來的,根本就是假的!
耶達猙獰着臉孔,仿佛要吃了這個跛腳女人:“假的!假的!我我是說過這上面的每一個字,但是根本沒有說過這句話,這個錄音一定是假的,我要求鑒定這個錄音,它一定是合成的!”
耶達完全沒想到,甯清風這個廢物,竟然從第一天開始,就已經準備好算計她了!
更令耶達沒想到的是,甯清風一點害怕的迹象都沒有,反而大大方方地将錄音筆放在了辦公桌,往前一推,笑着道:“盡管鑒定,鑒千次,萬次,結果都一樣。”
啊啊啊——不遠處觀察事态發展的離萩要瘋了。
那個東西不能鑒定啊!她早說了,它就是普通的錄音筆,活字印刷術而已,一定是能測出來的,甯清風是聾了嗎?還是失了智了?!
誰去把甯清風那個自信的傻子給拉出來呀?她做的東西真的沒有那種以假亂真的功能啊。
不管離萩如何哀嚎,此刻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會議室内。
桃樂絲眼神微凝,她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個錄音筆,是離萩的作品,她眼眸微擡,看向了對面的跛腳女人。
甯清風明明是個市井流氓的模樣,卻一臉溫和地笑着,壓迫感十足。
嘴角揚起的幅度,仿佛在宣告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又好像在嘲弄她的無能與渺小。
桃樂絲感覺頭上的燈光似乎有些太亮太熱了,讓她心頭的陰霾更加加重,她指尖微緊,視線從那個被人拿起的錄音筆和甯清風身上不着痕迹地來回轉動。
砰砰砰——
有多久,她再也沒有聽到過自己心髒的心跳聲了。
桃樂絲的呼吸變得沉重而急促。
就在這時,她看見對面的甯清風嘴唇微張,無聲地說了一句:“一周。”
甯清風曾經對她放過狠話——一周内,她必然坐上小組長。
今天,剛好是甯清風入職的第七天。
這意味着,今天的組長之位——她勢在必得。
桃樂絲眼神一凝,仿佛下定了決心。薄霧般的粉色染上了她的瞳孔,帶着令人迷失的幽深與神秘。
與此同時,一個人猝不及防地站了起來,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一下子搶過了鑒定員手中的錄音筆,哐當一聲将它砸了個稀巴爛。
全場俱驚。
耶達更是要了老命了,幾乎要跳腳:“你怎麼回事,為什麼要這麼做,說,是不是想幫着她污蔑我!”
砸錄音筆的組長,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看着自己的雙手臉色蒼白:“我、我不知道怎麼地……”
而這邊離萩也痛心疾首,她就說要做好一點的質量。甯清風非得跟她說不用,這下好啦,砸了個稀巴爛。
桃樂絲眼神不虞地看了下成事不足的耶達,此刻她的眼眸已經恢複了正常,好似剛才的一切都和她無關。
她遺憾地對甯清風笑着道:“看來是證據不足了,很遺憾,甯制香員,這件事情隻能暫且擱置了。”
她在制香員三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是制香員,不是組長,她在告訴甯清風——她,敗了。
耶達峰回路轉,簡直不敢置信,喘着氣喃喃道:“對啊,不是我砸的,而是别人砸的,和我沒有關系呀。”
工廠不允許徇私枉法,也不允許冤假錯案——權力沒有約束,就會無序擴張。
員工是工廠寶貴的财産。是财産,就不會允許任何人肆意染指——沒有證據,耶達就還是安全的。
這一場沒有硝煙的戰争,是桃樂絲赢了。
甯清風微微歎了一口氣,好似認了命,轉身就要離開,突然一個組長站了出來,“慢着,部長,我親耳聽到耶達說那句話了。”
耶達:還來?!!!
離萩:???
桃樂絲臉色微變:“辛迪你什麼意思,之前知道了不上報,現在反而跳出來,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想法。”
她特地壓低了聲音,是在威脅這個組長——假如對方執意要作證,那就是與她作對。
那個組長的臉色也并不好看,但還是說道:“不,當時隻是聽到了,我也沒有證據,直到今天,我才意識到,耶達真的是膽大包天。我必然不會容忍她侵害公司财産。”
耶達氣急敗壞地罵道:“就憑你一言……”
“不,我也聽到了,我作證,耶達說過。”另外一個組長也舉起了手。
“我也……”
“是的,我也……”
陸陸續續地,越來越多的組長舉起了手,到了最後,竟然有接近半數的組長都舉了手!
而這半數的組長,全都是此次評比更優的組長。
甯清風停住了腳步,慢慢地轉過身,對着桃樂絲一臉無辜道:“部長,看來公道自在人心。”
這一刻,會議室的人都被她裝腔作勢的樣子惡心到了。
甯清風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桃樂絲,輸了。
桃樂絲的秘能是心靈毒液,專修心理,但這,同時也是漏洞。
——曾經避着她的同事突然開始口無遮攔地挑釁她了,是什麼給了她們勇氣。
她會恐懼,她會害怕。
這之中,是否是有什麼脫離了掌控,而肆無忌憚的甯清風,是不是有什麼奇特的能力或者王牌?
猜疑,往往是錯判的開始。
囚徒博弈。
從桃樂絲不動離萩開始,就将弱點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甯清風面前——不管是因為私情還是忌憚,桃樂絲對于離萩,都會蒙上一層“濾鏡”。
當看到離萩制作的錄音筆時,就會産生無盡的神化和忌憚。
從而做下她做得最錯的事情——毀掉錄音筆。
因為不知道甯清風的底牌,所以隻能毀了她的底牌,但恰恰毀牌這個操作,才是甯清風的底牌。
這個錄音筆質量很低,隻要一檢測,就能發現錄音是人工合成的。
可惜啊……
桃樂絲臉色微微發白。
她也發現了,她犯下的錯誤。
不管錄音筆是真是假,從它被毀得隻剩“人證”開始,它就是真的了。
因為壞了,也就無從證明它是假的。
這下子,假的,也成真的了。
但是,還沒結束,她還有後招!
桃樂絲幽深的眼眸,死死的盯着甯清風,一字一句道:“如今,耶達私藏流香,證據确鑿,那麼,革去她的組長職位。由剩餘的組長中挑出一位接手她的組員。”
——就算是換組長,也輪不到甯清風你來做。
本來這次工作彙報會議,就是為了淘汰掉一些不合格的組長,重新整合不同的組,隻是這樣一來,耶達從曾經的第一成為了被淘汰掉的組長而已,事情并沒有什麼改變。
要做也是由别的組長擔任,輪不到這個跛腳制香員。
在場的組長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聲的硝煙升起,看不見的刀光劍影在彼此之間不停閃現。
“部長,”最終組長辛迪遲疑了一下,“耶達她不是按照正常的方式被淘汰的。所以我認為我們還是要根據正常流程去重新挑選新的組長。而根據工廠員工手冊,一個組的組長由組内員工中産量最多的組員去擔任,因此理論上,應該由甯清風來擔任新組的組長。”
“辛迪你找死嗎?”桃樂絲眼神冷得如同冬日的寒雪,沒有一絲溫度。
但她的威脅顯然沒有奏效。
其他的組長,沉默了一會後,也紛紛附和,最終,所有原定晉級下一輪評比的組長都贊成由甯清風來擔任新任的組長。
甯清風全程一句話都沒有說,但她知道,她的組長職位已經闆上釘釘了。
那一天,在耶達鞭打打工詭的時候,她當着所有人的面救下了它,順利讓所有的組長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然後她給她們表演了一出八爪怪物制香,給她們帶了極大的危機感——
她是制香員,所有人都忌憚她,因為她一個人就能夠決定一個組的勝利。
如果真的讓她并入其他組,那麼在場隻有一個勝利者,誰都不能保證自己會是最後得到甯清風的那個人——
與其自己得不到,不如讓所有人都得不到。
所以甯清風隻能是組長——因為在員工手冊中明确寫了,組長的職責不包括制香,不包括,就意味着不能做,做了就得遍嘗蝕骨之痛。
給甯清風一個組長之位,廢掉一個擅長制香的八爪怪物,于所有的組長而言,值。
而且甯清風高喊朝九晚五的作死行為,也讓她自己将自己送上了絕路。
對死人,人往往是寬容的。
桃樂絲也不傻,很快就明白了個中關竅,她的臉色幾度變幻,最終将衆位組長心中的想法提了出來:“甯清風可以做組長,但有一個條件。剛剛她說她反對007,認為這有損員工健康,提倡朝九晚五。我認為有一些道理。但——總得有人去實踐。”
“既然甯清風如此信誓旦旦地認為朝九晚五勝于007,那麼這個實踐人就由她來擔任,如果下次評比她的産量能夠高于所有組,這就說明她是對的,以後我們朝九晚五。如果不能,那麼她這個組長也是不稱職、危言聳聽的,這樣的人,就送去做花肥,以儆效尤。”
“沒錯沒錯,部長說的非常有道理。”
“我同意。”
……
組長們都是人精,見目的達成了,紛紛贊成。
組長的交接儀式很簡單,耶達衣服上黑色袖帶漸漸地消失了,出現在了桃樂絲她手中。
她站了起來,宛如毒蛇一般靠近了張開手臂的甯清風,蒼白的手指緩慢地繞了一圈袖帶,臉湊了過去,用隻有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道:“你最好清楚自己的位置,下一次,我可不會手下留情了。”
甯清風嘴邊也保持着淡淡的笑容:“我等着。”
兩人的交鋒沒有讓任何人聽到,很快,甯清風的工服上,多了一條黑如墨水的袖帶。
桃樂絲重新站直了身體,嘴角帶着一絲冰冷的笑意,宣布道:“從今天起,甯清風,取代耶達,成為第四工作間新任的組長。”
現在的第四工作間,足足有200人。
所有絕望的工人都為這一幕震驚了,開始産生隐秘的騷亂。
“天啊,她怎麼做到的,讓這麼多組長為她站台。”
“她到底是何方神聖,我從進入工廠至今,就從未感受過朝九晚五,她來了短短一周,竟然打破了工廠幾十年的規定!”
“她、她是英雌。肯定是上帝看不過眼,派了她來拯救我們。我受夠了,我受夠了,我要回家,帶我回家。”
“我也想,為什麼我不是她的組員,啊——”
“神啊,她肯定是神明的化身。她能讓怪物安靜,她不畏強權,她心系世人,這些,隻有神能做到!”
……
儀式結束後,甯清風扯着軟倒在地上的耶達的領口,拖着這個曾經高高在上的人,一步一步,穿越了人群,回到了工位。
她當着所有人的面,将瑟縮的耶達重重一抛,扔在了打工詭面前:“曾經,她欺你,辱你,打你。”
“如今,她是你的了。你可以将她加諸于你的痛苦,千倍,萬倍地——”
“還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