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獨孤身形緩緩滑落,半跪在地上嘔出了一大口血,劇痛讓她的呼吸如破風箱一般沉重。
“獨孤!”離萩慌張地跑了過來,想要上前,但在最終距離幾步之遙的時候,卻停了下來。
獨孤望着離萩不敢靠近的樣子,倏地笑了起來,那笑聲帶着一種無法抑制的瘋狂和慘烈,回蕩在寂靜的巷子中。
就在她笑聲的頂點,她本就無血色的臉色變得更加慘白,笑聲戛然而止,她捂着受傷的胸口,再次吐出了一大口鮮血,濺在了肮髒的地面上。
“哈……沒想到,你竟然……可以封閉我的情感……”獨孤擡頭望着居高臨下的甯清風:“你果然知道了……工廠内……遵守的是感知時間……”
甯清風不置可否。
她隻是借用了下作為本體毀天滅地的氣勢打壓她的思維活躍而已。
“什麼……是感知時間?”離萩喃喃地問道。
甯清風聞言略微無語地望向她:“你都經曆了兩次了,竟然沒有一點察覺?”
離萩眼眸微睜。
等等,她之前危急時刻感覺時間變慢了,竟然不是錯覺,而是真的?!
“工廠内每個人身上的時間流速都不一樣,區别在于——情感。”甯清風低下頭冷冷地望着不停咳血的獨孤,“隻是沒有人察覺而已。”
越是恐懼,越是痛苦,時間就越慢。
越是美滿,越是幸福,時間就越快。
離萩在遇到危機的時候,敏捷度上了整整一個台階——那根本不是什麼危急大爆發,而是她身上的時間變了。
獨孤的秘能是心靈操控,操縱了情感,就操縱了時間流速——就這麼簡單。
“哈……甯清風……”獨孤擡頭望着這個面無表情的女人,“……我看得很清楚……隻有你……身上的時間是流速不變的……”
隻有獨孤明白,眼前的這個女人,是多麼冷血。
在英勇作證的時候、在慷慨演講的時候、在溫和安慰的時候,在性命攸關的時候——不管是什麼時候,甯清風身上的時間流速,一點都沒有發生變化!
也就是說,不管她裝得再怎麼有血有肉,也始終無法掩蓋她骨子裡的冷漠。
她能操控詭異的時間,卻操控不了甯清風的時間。
獨孤無法想象,在甯清風看着離萩她們那幫人歡欣鼓舞的圍着她轉時,那雙居高臨下的淡漠眼神深處,心中想的到底是什麼。
“咳咳……”
“我問你——”甯清風将菜刀的刀尖對着狼狽嘔血的人。她之所以反殺的時候刀刃偏了幾分,沒有一擊緻命,是想知道一件事:“這個工廠的時間基準,是基于誰。”
獨孤咳血的動作一停。
甯清風神色微沉。
果然,光不變,那是在外界。
在工廠内并不是這樣,它存在另外一個基準——将所有人的時間都校準在同一個認知上。
“什麼基準?”此刻的離萩就像是一個大傻女,始終不在頻道上。
甯清風瞥了她一眼:“比如度日如年——一個人在她自己的時間度過了整整一年,但是基準的存在卻依舊能讓她清醒地認知道時間僅僅隻去過了一天,并非真的一年,這就是基準,所有人都認可的時間參考。”
獨孤低笑了一聲,沒有回答。
反而咬牙拔出了胸口的短刃,血液噴灑了一地,她身上的傷口卻在以極快的速度愈合。
甯清風眼神微凝——獨孤沖破了她的氣勢威懾,調整了情緒,讓自己身上的時間流速變快了!
很快獨孤就恢複如初了。她瘋狂地笑了笑, “……你以為你能殺得了我嗎……我不會死,也不能死!”
下一刻,她的手臂開始扭曲,變得和摸魚詭一樣奇形怪狀,而俊美的半張臉則和縫衣詭一般變得腐臭又惡心。
“你瘋了!”離萩大聲吼道:“堕落了可是會變成一頭毫無理智隻會嗜血的怪物!現在還來得及,趁着還沒有徹底轉化……”
“我不會回頭。”獨孤冷冷地打斷了離萩的話,他可怖的眼球無序轉了個圈,最終定定地望向她,“就算是一條路走到黑,我都要走下去。”
“權力,就這麼重要嗎?”離萩無法理解地喃喃道,“我們第一次相見的時候,你不是這樣的……”
她還記得兩人第一次相遇的場景。
那一天也如今天,她坐在疾馳的晶源馬車上,一個衣衫褴褛的小孩子從巷子中飛躍出來,不小心撞在了晶源馬上,随後重重地摔在了髒亂的巷子中。
她當時臉色盡失,邁着小腳趕緊下了車,卻看見對方努力從血泊中站了起來,明明渾身是血,臉上是燦爛的笑容,安慰她道:“你吓到啦,我沒事。”
獨孤,明明是如此堅韌不屈的人。
她雖然出身孤兒院,但卻強大、溫和、包容,如果小草一般,不管環境如何惡劣,她都會笑着面對,将所有危機全都一一瓦解,一次次地,将她們拉出鬼門關。
她們小隊曾經是人人豔羨的百分百存活率行動組,但是這次工廠之行,獨孤叛變了,隊員死傷過半。
為什麼會這樣呢……
離萩難過地想道,人為什麼能在一瞬之間就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呢?
“哈——”獨孤捂住腐爛的半張臉,倏地笑了,她半睜的眼眸,望着眼前愚蠢的女人,眼神說不清是哀傷還是嘲諷:“從來就沒有什麼所謂的初見,那一次巷子中的相遇,不過是我的蓄謀已久而已。”
“從很早之前,我就在注視着你,比你想象得到,要早得多。”
“一次受傷,換來一輩子,值了。”
“怎麼會……”離萩仿佛受到極大的打擊。
之前一起出生入死的情誼,全都是假的,全都是在利用她嗎?
離萩搖搖頭,無法接受事實地後退了一步。
“廢話少說,”甯清風對于兩人的恩怨并不感興趣,她握緊刀柄,氣勢驚人,“我能殺你一次,就能殺你兩次。”
“可惜,你沒這機會了。”獨孤指了指遠方緩緩亮起的天空,嘴角裂到了非人的角度,染血的嘴唇猩紅:“上班時間——”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