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生白琥珀般晶瑩的眼眸低垂,望向了甯清風掌心中的銀質手環——它樸素低調毫無裝飾,和以往他戴過的奢華手環相比,就像是一隻被天鵝襯托得一無是處的醜小鴨。
但是……就算是醜小鴨,也是淪落下城區的他所無法奢望的東西。
小少爺長長的睫毛輕輕顫抖。
耳邊回響的,是由頂級流晶所鑄的手環一點一點、碎裂墜地的聲音,以及那一道清冷而疏離的嗓音——“白白,他想你離開。”
“抱歉。”
好難過啊。
路生白的眼眶微微發紅,不可抑制地酸澀起來。
為什麼這麼難過呢。
路生白吸了吸鼻子想道。
那段絕望的記憶就像是沾了水的報紙,已然變得模糊。
但是每一次回想,就渾身發冷,心悸不已,痛到完全無法呼吸。
他好像是一隻在歡樂撒嬌時被稀裡糊塗痛打的幼獸,傷痕累累後被随意地抛棄在了冰天雪地中,自生自滅。
大雪覆蓋了所有道路,他的人生,沒有路可走了。
“我……可以嗎?”路生白的聲音微微顫抖,每一個字都帶着難言的輕咽,好似被眼淚堵住了喉嚨口,卻又硬生生地壓了下去。
細聽的話,還能從輕顫的聲音中聽到一絲卑微。
甯清風:?
這有什麼不可以的?
雷厲風行的她看小蘑菇拖拖拉拉的樣子,微涼的手掌直接抓住了小蘑菇細滑灼熱的手腕,将手環“咔”地一聲套了進去。
大功告成。
還沉浸在悲傷中的小少爺:……
他驚呼一聲猛地縮回了自己的手,左手試圖扣動手環,結結巴巴道:“你怎麼可以直接,就、就這麼……”
小少爺預想了所有或溫情或羞澀的可能發展,唯獨沒想到甯清風竟然連一句都懶得多說,就這麼強勢地套上了他的手腕!
他、他可不是這麼随便就被套牢的人……
“嗯?”甯清風漆黑的眼眸将小蘑菇的身影牢牢鎖在深潭般的眼眸,問道:“不喜歡?”
不喜歡可以換。
下次讓離萩同時多做幾個,讓小蘑菇挑一挑,甯清風淡淡地想道。
路生白聞言左手倏地蓋住了手環,眼睑微垂,臉上薄紅,别扭地開口道:“還、還行。”
那就是喜歡了——和小蘑菇相處多日的她,多少也能摸索出小少爺的心思。
“那就好。”甯清風點點頭,突然,她想到了下班前離萩的賤兮兮的眼神,道:“這個手環特地弄了隐藏功能,你可以試着多玩玩。”
再高傲的少爺都無法抵抗開盲盒的刺激。
路生白表面矜貴地端坐着,實則耳朵早就悄悄豎起來了,聽到有隐藏功能時心情像隻鳥兒一般輕盈地跳躍,不禁開始浮想聯翩。
會是什麼呢?
“你準備了什麼?”他挺起小胸脯下巴微擡,裝腔作勢地問道。
甯清風:……
真是個好問題——她也不知道。
大概是男孩子喜歡的東西吧,拍照看劇什麼的,甯清風猜測地想道。
但是看着小蘑菇如同盛滿了星光的眼眸,甯清風将要說出的話就像是被什麼梗在喉嚨——小蘑菇不知道,他亮晶晶的眼神,摩挲手環的指尖、嘴角抑制不住的笑容,早就将他的雀躍之心暴露得一幹二淨了。
她不想打擊他。
“你玩了就知道了。”甯清風一臉高深道——回去,就立馬問離萩!
“哦。”
這麼一打岔,路生白已經全然将之前的傷春悲秋抛到腦後,此刻滿心滿眼隻有這個“隐藏功能”。
在做重大事情之前要焚香沐浴更衣膜拜——來自潔癖少爺的經典語錄。
他人生第一次洗了個戰鬥澡,随後埋進了擠滿了絨毛娃娃的溫馨小床上,在安心熟悉的氣息包裹下,才鼓起勇氣打開手環。
所有新手環設置的第一步,都是信息設置,而第一欄,毫無意外——是姓名。
姓名……
路生白的手微抖,他不可抑制地回想起了一些事情。
他是誰……或者說,他該是誰?
他就像天地間遊蕩的蜉蝣,無根無依。
就連存在,也如蜉蝣一般,轉瞬即逝,不會在任何人心中留下一丁點的痕迹。
“甯清風,你說,我是誰……”路生白的語氣遲疑而無助,仿佛在努力理清楚淩亂如麻團的思緒,茫然的情緒通過聲音穿透了空氣,直達甯清風的心中。
墨發女人撐着下巴,漆黑的眼眸仿佛要将眼前嬌嫩的小少爺吞噬殆盡,她聲音低沉:“你當然是——我的小蘑菇了。”
路生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