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黑色風衣、将臉隐入兜帽的身影見狀壓了壓帽檐,轉身如遊魚一般消失在了塔爾塔洛斯大教堂。
很快,一個巨大磅礴的肉球就如攻城彈石一般跟着撞開了上千年曆史沉澱的浮雕門,闖入了富麗堂皇、神聖宏偉的教堂内部。
華麗的吊燈照亮絢麗的彩繪玻璃窗,莊嚴肅穆的石柱支撐着高高在上的穹頂,充滿歲月痕迹的長椅從門口延伸,仿佛看不見盡頭。
教堂兩側,陳列着數尊天使像,左右各兩,神态安詳,俯視衆生。
肉球沿着過道緩緩移動着,留下了蜿蜒粘膩的痕迹。
“嗬嗬嗬——你在哪裡?”如微風吹動地獄般的呼嘯陰冷之聲在寂靜的教堂中回蕩,仿佛聖潔被染上了肮髒的污穢。
過了許久,頭上突然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 “在這呢。”
肉球擡頭望去,刺目得閃瞎眼的巨型吊燈上,黑衣人的衣服無風自動,微微飄揚。
見肉球怪物看過來,她高高舉起了在溫暖燈光卻泛着寒光的菜刀,在肉球瞪大的眼睛中,悍然砍下。
火花四迸,伴随着令人頭皮發麻的金屬撞擊和呲啦聲,最終,隻聽見清脆的一道咔嚓聲,金屬斷裂驟然斷裂。
綴着萬千光明、龐然大物的吊燈瞬間掉落。
同一時間,午夜來臨。
低沉而洪亮的聲音從鐘塔頂端傳來,打破了寂靜的夜晚時分,同時掩蓋了無數玻璃和重物墜落的巨響。
“嗬嗬嗬——”地面如蛛網般往下凹陷了幾分,肉球怪物被牢牢地壓在了沉重的吊燈下,因為擠壓,猙獰的眼球掉落拉出來,就隻留一絲神經綴在眼眶之外。
黑色的風衣緩慢地垂落在地上,随後修長身影蹲在了地上,神情被兜帽所遮住,音色平靜而沉穩,語氣卻如死神宣判:“今天,你死期到了。”
她也不等怪物回答,就握緊鋒利的菜刀,身形快如鬼影,一刀一刀,切入脂肪,砍裂骨頭,放血剁肉,慘烈的掙紮哀嚎聲在神聖的教堂中央不停地回響。
猩紅的血液逐漸彌漫,緩緩地擴散開來,像是無數灑落在地上、掩蓋了純白的紅色花瓣,形成了一片血湖,和彙入山川的山河。
靜默巍然的天使像無聲地俯視着染血的地面,與血交織的月光透過彩繪玻璃,散發出詭異的迷離光芒。
此刻怪物已成為了一堆無法用筷子挑起來的肉沫,但卻依舊一張一縮地在鼓動,宛如心髒跳動——它沒死。
不僅如此,它還在以極快的速度在愈合。
“你殺不了我。”怪物眼球充滿惡意地盯着黑色身影,得意地笑了。
房東是再生詭,就算隻剩下一點點碎末組織,也能無限再生——也就是說,她立于不死之地。
黑色修長身影沒有回應,手卻越發快了,幾近成殘影。
一次又一次,她将新生的肉剁成了肉沫,此刻,教堂中央活活成了屠宰場,完全被惡心腥臭的肉碎給淹沒了。
最終,身穿黑色風衣的人似乎無可奈何地停了手,染血的刀柄因為長時間的使用而微微争鳴。
“你看,徒勞無功。”嘶啞的聲音很是得意。
黑色身影蹲下身,透過兜帽好整以暇地望着這堆爛肉,氣勢卻如深淵兇獸:“是啊。我将你分屍剁碎了九九八十一次,一次都沒有看到你的心髒。”
“你的心髒——在哪裡?”
碎肉愈合的動靜仿佛被戳中命脈一般停滞了一瞬,過了一會後才恢複了一張一合。
“我保證,你絕對找不到它在哪裡。”
黑衣人染血的手往下扯了扯帽子,随意而優雅地站了起來,漆黑的眼眸居高臨下地望着怪物。
血液滴答滴答地順着刀尖,滴在散落的猙獰眼球上。
“你錯了。”她道。
“我不需要知道它在哪。有人知道——就可以。”
此刻,霍普斯小區。
一道蜿蜒可怖的血迹從破舊的102房延伸而出,最終末端消失在了門戶大開的血腥101房。
黑暗中,一個失去了大腿根部以下的幼小身影用細瘦的雙手緩慢而堅定地向前爬動。
他強迫自己不去看滿地的動物屍體與殘軀,而是目标明确地往地上一隻死貓靠近。
——房東再生的生命力來自于她日積月累的虐殺活生生的動物,她的心髒,就是她的汲取器。
隻有他知道,房東每一天,都在換心髒的隐藏地,也隻有他知道,房東的心髒——隻有小貓心髒大小。
染血男孩停在死貓面前,抖着手扒開開膛破肚的身體和粘膩的血肉,很快,一顆拇指大小緩慢跳動的黑色心髒就映入了眼簾。
小男孩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嘴唇微微發抖——
“我和你,都罪孽深重。”
十二年了,十二年了。
從他出生起,就被房東當作玩具一般作弄把玩、敲骨吸髓。
如今這段絕望灰暗的記憶,終将成為他刺向惡魔的利劍!
最後一個秘密,房東最強的生命力,全都凝聚在這一顆小小的心髒中!所以……
細瘦的小手猛然抓住了一旁生鏽的刑具,高高揚起後,狠狠插入了撐地的另外一隻手掌,利器入肉的聲音傳來,疼痛撕裂了男孩的神經,伴随着滔滔恨意:“死吧!”
空氣瞬間扭曲。
一道道無聲的波紋仿佛收到了某種應召,紛紛朝着小男孩聚攏。
時間似乎變得無比緩慢,好似膨脹氣球中的能量被壓縮到極緻驟然反彈,核爆一般,高能反應的白光乍現,照亮了殘忍血腥的刑房,照亮了支離破碎的屍體,照亮了淚流滿面的稚嫩臉龐。
最終,照亮了那顆緩緩跳動的黑色的心髒。
一切,都被白光淹沒。
一切,終将被白光湮滅。
那個跛腳女人不在。
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