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第一箭開始,到萬羽齊發,都是為了迷惑哈迪斯,讓它确信——甯清風有絕對的實力,能夠輕松阻止這場空前絕後的祭祀。
這場局,以獻祭即将結束之時,哈迪斯仍舊被困在畫地為牢中,徹底畫下了完美的句号。
本該是對半開的哈迪斯和切爾諾斯,有了甯清風入局後,形勢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由五五開變成——
切爾諾斯赢。
哈迪斯以為它拿捏了甯清風的心肝,能夠将她搓圓搓扁。殊不知,它觸碰的,是惡龍觸之而狂的逆鱗。
它越是想得到什麼,甯清風——就越要毀了它。
墨發女人眼眸微垂,沒有回應無臉怪物的感謝,反而低聲說了一句:“一瞬。”
無臉開始不明所以愣了下,很快,它便意識到了什麼,迅速回過頭去。
卻發現,血色光柱外,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鮮血淋漓、血肉模糊的身影。
甯清風射出的每一道劃過天際的光矢,都是一次掩護。
掩護那個拼了命靠近血祭的踉跄身影。
直到最後一支箭,劃過天際的璀璨光芒下,所守護的,是一個為了愛人毅然決然跳入血柱的赤誠之心。
“竟然……是局中局!”萬手喃喃道。
甯清風對切爾諾斯,同樣作了一場局——一場,為離萩争取的局。
萬手轉過身,瘋狂向血柱撲去。
時間就此定格。
說好的一瞬,就真的隻有一瞬。
離萩拖着筋斷肉綻、露出森森白骨的腿,半睜着被血液打濕的眼睛,一瘸一拐,走向了被血流纏繞的怪物。
她擡起被生生拔光了指甲的血手,狠狠敲擊太陽穴,一下,又一下。
眼睛、鼻腔、耳朵,鮮血從中緩緩溢了出來,新血覆舊血,一層又一層,源源不斷。
密密麻麻尖銳的疼痛如同閃電,擊穿了她的每一根神經,硬生生敲碎了所有骨頭,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無數利刃在靈魂深處攪動,撕心裂肺,難以壓制。
世間最極緻的痛苦是什麼?
會是現在這樣的嗎?
離萩不知道。
但她知道,再極緻的痛苦,都不會有失去獨孤來得疼痛。
她模糊的視線望着被吊在半空的身影,抖着手滿不在乎地再次拔掉一片染血的指甲。
随着新一層的疼痛擊穿她的神經,時間變得更加慢了。
她蒼白的嘴角露出了一個笑容,再次蹒跚了一步。
切爾諾斯工廠内,遵循感知時間。
隻要她夠痛苦,時間将無限放慢,這一瞬——
将是永恒。
但離萩做不到。
沒有人,能夠觸摸到痛苦的盡頭。
同樣,沒有人,能夠永遠地阻止時間流逝。
再慢,時間都如河流一般,以肉眼不可察的速度在緩緩向前流動。
這一瞬,是那麼地漫長,卻又如此短暫,短到當獨孤這最後一次心髒跳動落下時,一切,就結束了。
此刻,離萩望着獨孤即将徹底平坦的胸膛,不甘的血淚盈出了眼眶。
還差一點,還差一點。
就差一點!
她扯掉了腸子,毀掉了肝髒,砍斷了手……肢體器官散落了一地,隻為了将這一刻,留得更久,更久。
蜿蜒的血色痕迹上,蹒跚的身影拼盡全力地朝懸吊的怪物靠近。
終于、終于,泡在血水中,再也看不出曾經模樣的女生,來到了心愛的怪物面前。
眼淚劃下了臉龐,仿佛絕望中的囚徒望見曙光一般,她眼神閃過希冀的光芒,緩緩伸出顫抖的手,就要觸碰上怪物,“獨孤,我帶你離……”
就在這時,一直閉着眼的怪物睜開了非人的眼眸。
它緩緩伸出手:“心靈——”
染血的指尖在離萩的眉心輕輕一點,留下了一點紅點。
“解藥。”
離萩的眼眸瞬間失去光彩。
每一個覺醒者,都與生俱來一個一次性秘能——一個,唯有死亡之時可以發動的秘能。
心靈解藥,心靈毒液的對立秘能。
讓一切關于施術者在被施術者的回憶,美好的、痛苦的、悲傷的、甜蜜的,全都如褪色的照片,失去原有的色彩與鮮活,在記憶長廊中變成無法觸及的往昔。
讓施術者,從被施術者的情感世界,徹徹底底地消失。
不是遺忘,隻是褪色了——再也無法觸發任何關于情感的色彩。
從今往後,她的歡喜,她的憂愁,将徹底解脫,與獨孤,再沒一點關系。
這就是,心靈的解藥。
“願沒有我的日子——”自從獨孤的聲音怪物化後,他再也沒有在離萩面前說過話了,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你能邁上,本該屬于天才離萩的,通天坦途。”
“最後,為過往的一切,對不起。”
他徹底沒了氣息。
獨孤的心跳,為離萩而跳動,也為離萩而結束。
一滴淚,從離萩的臉龐滑落。
在她的手還停留在即将觸碰到獨孤上時,這漫長又短暫的一瞬,結束了。
獻祭,徹底完成了。
離萩失敗了。
時間——恢複正常了。
她望着眼前徹底垂落、了無生息的怪物,維持着這個姿勢,久久沒有動彈。
心靈解藥,讓她徹底失去了站在這裡的支撐。
最終,她緩緩收回了傷痕累累的手。在血幕中,踩過蜿蜒的血迹,走過一地散落的殘肢,沿着來路,一瘸一拐地離開。
*
血色光柱化成了一道細光,如同流星一般,湧入了那隻幼小的染血手臂上。
“唰——”在殘肢斷骸中,一個濕漉漉的,被血染濕的男童粘膩地爬了出來,幼小的身體立于屍山血海之上,緩緩睜開了純黑的瞳孔。
超災難級詭異,切爾諾斯,蘇醒了。
此刻,所有人的手環上,不約而同地響起了同一道提示音。
【通告,世界級消息:超災難級事件[切爾諾貝利]觸發。發生地點:塔爾塔洛斯。請相關人員盡快采取相應措施。】
切爾諾貝利……
所有聽到這個詞的人心都一顫,因為切爾諾貝利——曾經對應曆史上一次生靈塗炭的大災難。
千帆超市。
擦拭着蜘蛛機器人的顧沉舟動作倏地一頓,輕輕将其放在桌子上,微不可察地歎了一口氣道:“千帆,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出發吧。”
地下室。
正在沉迷于遊戲的路生白突然彈出來一道消息:
「恭喜你,小幽靈發現了一塊全新的領土,名為——地鼠洞穴,快來探索吧!」
*
同一時間,地下室所在的霍普小區外。
冰天雪地間,一隻白色的紙鹭扇動翅膀,在落地的一刹那,化作了一個全身雪白的女孩。
赤腳踩在冰碎上的聲音發出細微的嘎吱聲,清脆而尖銳。
寶物啊,要趁惡龍不在的時候,才好偷取。
一步一步,她走向了破舊的鐵門。
紙鹭輕輕呼出一口氣,望着不遠處守在門口的孤獨身影。
阿雪曾經問她,塔爾塔洛斯一夜冰封,真的是因為血月降臨嗎?
當然——不是。
是因為她。
從她抵達塔爾塔洛斯的第一刻開始,就在傾力打造——獨屬于她的戰場優勢。
雪地中,全身純白的女孩右手微微一揚,掌心中閃爍着冰藍色的光芒,寒冷的氣流從周圍旋繞而來,形成了一道道冰淩的巨大風暴。
“冰封——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