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葉芮伶沒有否認他的想法。
“原本溫氏在京都之中便是做生意起家的,溫夫人執掌溫家的花燈生意,溫少夫人又出身商賈之家,而溫氏三位男子皆是有手藝之人。”
說及此處她帶着一些隐隐的驕傲:“聖上并未斷絕溫氏的生意商路,扶持溫氏這件事怎麼算,也說不上吃虧二字。”
“幫了,若是以後溫家重回鼎盛,便會感念昔日丁家雪中送炭的恩情,就算是沒有任何起色,多交一個朋友也就多一條路。”
“那我為什麼選擇不幫呢?”
丁斯時笑看着自家夫人聰明的言論,隻是他一向求穩,他對這件事有另外的打算和考量。
“咱們可以幫,但是不能以葉家的名義。”
葉芮伶的唇角淺淡一勾,狀似無意道:“那夫君的意思是?”
禮制官丁大人從來不與夫人賣關子,就是擔心她一個人會胡思亂想,自我腦補什麼了不得的大戲。
“我記得葉家曾經救過一名孩童,後來将他培養起來,做了另外的生意?”
葉芮伶輕輕地折斷一支開得正好的花,細聞一番,香氣馥郁,卻清淺怡人。
“早年在撫州救過一名齡童,他說母親早早亡故,父親娶了續弦,根本不将他當回事,于是将他安置在他母親娘家的宜州,可正逢宜州鬧饑荒。”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一個人來到撫州的,可我見到他時,他已經就隻剩下一口氣了。”
葉芮伶回想起初見那小孩時,小朋友衣衫褴褛,全身都找不到一塊好肉的模樣,險些沒能壓制住怒火。
她将手中的花枝折斷,将花朵撚在指尖,留存一手的餘香。
“他如今在做文房四寶之中墨錠的生意,不算有名,卻各處都有一些商路,夫君可是要他來做明面上的東家?”
丁斯時禁不住好奇,詢問道:“不知他如今的店鋪名字是?”
葉芮伶将斷枝遞給丁斯時,而自家郎君自覺地接過。
“禮閣。”
這兩個字一說出,丁斯時都被驚豔了一瞬,“禮閣在京都甚至也小有名氣,夫人這話是謙虛了。”
說實在的,丁斯時從未依靠過夫人娘家貼補,自然也未曾想過自家夫人還有如此人脈。
他略加思索了一番,“墨錠生意說來也與花燈有些關聯,就是不知道夫人能不能說動這位禮閣老闆了。”
葉芮伶的指尖虛虛地勾住丁斯時的手指,顯得很是正經道:“我去當說客,夫君許我什麼好處?”
這一句話問得丁斯時哭笑不得,幾句話的功夫而已,他的阿伶就反客為主了。
“夫人既然覺得為難,那不如就不幫了吧。”
葉芮伶完全拿捏住了他,輕巧地投來一眼:“那夫君是不想再見您老師了?”
好好好,丁斯時立刻繳械投降。
溫讓這兩日跟在夫人身後全當遊曆撫州風景,夜晚也做一些小花燈,讓姜禮這麼個活招牌提着,總是一條街還沒逛完便被人買空。
溫讓發覺姜禮不僅對撫州很熟悉,而且對宜州的地勢情況也明晰,那日他對丁斯時說的話半真半假,他根本就沒有去實地考察過。
這些都是姜禮教他的話術。
他的走神引起了姜禮的注意。
“少爺,您是有什麼心事嗎?”
溫讓見到夫人關切的神色,不由得唇角上揚:“就是在想小禮怎麼對撫州和宜州這樣熟悉?”
“以前是有來過這裡嗎?”
溫讓的語氣很輕,沒有帶半點懷疑或是質問的意味,更像是想要了解他的過往。
姜禮眸子暗淡了下來,垂頭小聲道:“少爺果然不記得我母親是宜州人氏。”
這句話說出來溫讓可徹底慌了,他追随原主記憶确實沒有任何痕迹,可知原主對自己娶進門的小郎君有多麼不上心,竟連他的母家出身在何處都沒有放在過心上。
溫讓硬生生地接過這口鍋,磕磕巴巴地解釋道:“我……我以後就記着了,絕不會忘了。”
第一次當别人夫君溫讓也是手足無措,他覺得自己的辯解有些蒼白,又隻能補了一句:“小禮不如寫一張自己的名帖來,我保證日後記地牢牢的。”
他急于找補的樣子實在有些可愛,姜禮沒忍住在内心暗自笑了笑。
這傻子,分明是自己從來都沒有對他說起過身世。
溫讓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夫人的應答,這才疑惑地同姜禮對上目光,可他直覺,姜禮現在沒有在生氣。
沒生氣就好,溫讓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難怪小禮對宜州風土鄉情那樣熟悉,原來嶽母出自宜州,從前經常帶着小禮前來撫州遊玩嗎?”
溫讓本以為隻是尋常一問,卻見眼前的小夫人臉色驟變。
他隐隐覺得,說到撫州二字時,姜禮和順乖巧的面容外殼上第一次出現了崩裂的征兆。
他什麼也沒來得及想,握住了姜禮的手,将他輕擁進懷中細細柔柔地哄:“是我不好,我提到小禮不願回想的事情了是不是?”
姜禮以為自己控制得很好,但他并沒有意識到,如今的他是以蜷縮的姿态躲進溫讓過于暖和的懷抱之中。
他下意識流露出的脆弱被溫讓好好地包容。
“少爺想聽姜禮講一個故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