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姜禮心中明白,自家郎君早已經是換了芯,那為何如今的溫讓和尹千雪相處也是這般自然?
姜禮也不可能追問,順着溫讓的話說道:“怎麼會,哥哥溫良,技術也是拔尖,恐怕在宜州置辦學堂後,名額都不夠用。”
夫夫倆各懷心事,回了房後也是各自休息,溫老爺子讓伺候的人來叫,說是要溫讓過去說說話。
溫讓在路上打聽,“成衣小哥,爺爺叫我過去所為何事?”
成衣隻管傳話,别的一律都不敢自作主張,語焉不詳道:“少爺見到老爺子,自然就知道了。”
溫老爺子正坐在屋裡翻閱着書,聽到叩門聲頭也沒擡,“進來。”
成衣将溫讓請進去後便退了出去,屋内餘下兩爺孫沉默不言。
最終還是溫老爺子沒耐住性子,“我叫你過來說話,你在這裡幹杵着做甚?”
溫讓頗為真誠道:“您叫我過來說話,又沉默不言,這是生氣了,讓我自己猜的意思,我這不是正在琢磨哪哪兒惹到您了。”
溫老爺子傲嬌地冷哼一聲:“你還挺懂事。”
溫讓直抒胸臆:“您還挺幼稚。”
溫老爺子忍住了和他三歲孩童般的鬥嘴,轉而嚴肅道:“京都禮閣的東家你都未見到,就敢答應讓别人注資?”
“你是不是日後被人賣了還要替别人數錢?”
溫讓定定地看了老爺子一會兒,若有所思道:“會不會尹千雪才是您親孫女?”
溫老爺子的手一狠,書頁被撕開了,發出清晰的“嘩啦”聲,他淡定地将書本一合,“這都被你發現了。”
溫讓恍然大悟,“這就對了,這就說得通了。”
随後頭上挨了溫老爺子一記,“禮閣你是怎麼接觸到的?”
溫讓将前因後果事無巨細地禀報,溫老爺子聽見丁斯時的名字時,表情松動了不少,“丁斯時這人嘴是毒了點,但他眼光好,為人也謙遜,是個可靠的人。”
溫讓忍了一會兒實在沒忍住:“爺爺,你确定丁大人的嘴隻是毒了點?”
溫老爺子又給了他一記:“丁斯時年少成名,是雲朝最年輕的禮制官,上有聖上垂憐,下有百姓敬重愛戴,你要是能在他那個年紀做到如此地步,保管你走路都能扭出花來。”
“再說了,禮制官本就是為朝廷擇選人才,不以犀利刁鑽的言辭去鞭策手藝人,難不成見人就誇任其開花,那我雲朝豈不是個個都以為自己萬中無一無可挑剔?”
溫讓很難不覺得溫老爺子對丁斯時有濾鏡,但重點已經跑偏到不知道哪裡去了,他試圖将話題拉回來:“所以有丁斯時大人作保,爺爺可以放心嗎?”
溫老爺子将書又展開,“禮閣為什麼會和丁大人有往來,他有跟你講說嗎?”
來來回回翻找記憶,溫讓确定道:“丁大人并未言說。”
眼見着溫老爺子下一記又要落到頭上,溫讓撤身躲開,“爺爺,丁大人沒說自有他的道理,我若是究其根本是不是過于冒昧了?”
溫老爺子靜了一會兒,“是小禮談下來的生意吧。”
不愧是溫老爺子,真是慧眼如炬,一眼就能看破溫讓的本性,他樂得吃軟飯,“小禮家中行商,耳濡目染再加上他悟性極高,自然比我談生意穩妥不少。”
似乎是終于反應過來一點了,溫讓問道:“爺爺到底是想說什麼?”
“您将我叫過來,總不至于隻是為了誇誇丁大人吧?”
溫老爺子翻了一頁書,不緊不慢地說道:“禮閣東家值得托付,他不會損害溫家。”
“如此說來。”溫讓湊過去,“禮閣願意注資,是因為爺爺的緣故?”
溫老爺子的目光難以言喻,“在這件事上,禮閣是看了小禮的面子才出手相助,你回去替我謝謝他。”
這話說得令人費解,溫讓也沒細想,反倒是為夫人如此有能力而驕傲,小尾巴都要翹上了天,“我記得了。”
在溫讓出門時,溫老爺子又多了一句嘴:“姜禮沒你想得那麼簡單,他心裡藏了事。”
溫讓轉頭走過來,先是為溫老爺子添了一盞茶,“爺爺說了這樣許多,多喝些茶水以免心浮氣躁。”
溫老爺子:“你拿話堵我?”
“怎麼會。”溫讓輕輕搖頭否定,随後又淺淡一笑,“我這人迂腐執拗,隻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斷。”
“旁人或許不了解,同他朝夕相處的枕邊人難道還能不清楚嗎?”
溫讓的語調溫和斯文,卻平白無故地讓人感覺到壓迫,恍若終年積雪的冰山下,藏着一團經久不息的烈火。
“他是姜禮,他說什麼,做什麼,自有他的道理。”
“爺爺,他心裡藏了事,您的心裡難道就沒有秘密嗎?”
溫讓将茶盞雙手奉上,語氣恭敬道:“爺爺您并非讨厭小禮,隻是覺得他有事瞞着我,我作為當事人都不介意,您就不必再多言了。”
“再說了,這軟飯也不是一般人能吃上的。”
溫老爺子當即被一口茶水嗆到,猛地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