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式好生熟悉。
溫讓道:“芙蕖姑娘之前與黎掌事認識?”
芙蕖頓了頓,“奴婢的母親便是黎家的管家婆子,她是因着婚嫁出了府,嫁給了溫家的一名外院管事,奴婢小時候多少聽母親說過一些。”
她開始講述起母親的回憶。
黎家不是什麼名門望族,卻與各個門戶都有來往,更令人覺得奇怪的就是,許多高門亦或是富商都一擲千金,隻為了求黎家牽線搭橋。
府宅也不是一般人能進,黎家雖不是世家,規矩卻闆正嚴肅得很。
需得遞送名帖,按順序擺放,黎家家主随機抽取,家仆會給選中的人送信,三日内必得尋一把名扇登門,事情談妥後将扇子留下,接下家主一盞茶,便可靜候佳音。
青與出言:“可這世間哪有那麼多名扇可尋?”
芙蕖不緊不慢地解釋:“聽母親說,黎家家主最重緣分,所以隻要持扇合了他的眼緣,便算做契約既成。”
溫讓卻覺察出一點不尋常,“可為何溫家不曾聽聞過黎家名号?”
“那或許隻是少爺未曾聽過,您不妨去問問夫人?”
聽了芙蕖的建議,溫讓這才遲鈍地反應過來,如果溫老爺子和父母真不知道禮閣是何來路,又怎麼會放心大膽地接受扶持?
如此說來,禮閣或許就是黎家人的産業?
“芙蕖可知道黎家家宅在何處?”
芙蕖似是正在翻找記憶,溫讓也耐心地等着她。
“母親說黎家住宅并不大,坐落在繁華的主街上,具體是哪一戶芙蕖也不知道。”
母親總是笑着講述往事,說黎家人都随和淡然,并不囿于光耀門楣的名頭,隻是生性喜歡熱鬧,愛交幾個朋友而已。
她總用手撫着自己尚且稚嫩的臉蛋,循循善誘:“咱們都是黎家的眼睛。”
雲朝到處都是黎家的線,一根一根串聯起來,織成了一道密密麻麻的網。
“隻迷蒙地記着,府宅旁邊不到一裡地,有一間酒肆。”
溫讓轉頭看向青與,他低着頭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開口:“青與知道是哪裡了。”
接下來的話不便再聽,芙蕖非常上道地言說還有雜事要處理,就先行離開了。
望着她離開的背影,溫讓感慨一句,“難怪娘要将她撥來做我院中的領事,這位姑娘未免也太過懂分寸了些。”
“少爺,那條主街上是有一間酒肆,不遠處也的确是有黎姓人戶,不過被我……”
青與心虛地擡手碰了碰鼻子,“被我略過去了。”
“這不能怪你。”
溫讓實在是頭疼,身邊一個個都是披着殼子的大佬,藏得嚴嚴實實,若非有人提點,根本就是在做無用功。
有人提點?
芙蕖莫名知道青與在調查黎雅南,而她正巧又聽見了兩人的談話,就那麼順其自然地将信息抛了出來,就像是受人指使那般。
難道黎雅南知道自己在試探他,所以幹脆自爆身份嗎?
明日是小夫人的生辰,溫讓沒再太過費心勞神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專心投入去給小夫人檢查禮物去了。
待他仔細查看結束,庭院之中夕陽餘晖灑落,映得姜禮姿容無暇,眼眸之中的歡喜被他瞧得分明。
溫讓定了定,按捺住滿腔的欣悅,“小禮在等我啊?”
“見哥哥事務繁多,所以沒打擾你,心想在外等等便好。”
姜禮彎了眉眼,多了幾分靈動活潑,“誰料哥哥動作快,沒讓我等上半柱香便出來了。”
溫讓走過去牽住他,順着往身邊一帶,擡眼望着落日逐漸藏于彩雲後,聲音溫柔若風撩過心尖。
“從前竟沒覺察出叙齋有此風景,真是好生可惜。”
姜禮從懷裡探出頭,“其實如今的住宅風景更佳,隻是哥哥總勞累,所以才錯過了。”
溫讓失笑,分出一隻手來點在小夫人的眉心處,“那以後小禮要記得陪我看,就算是再忙,我也很樂意夫人來打擾我。”
他又觸上了姜禮眼下的烏青,小夫人這半年也是每日忙得昏天黑地,既要購置物料,又要整理賬冊送給黎掌事清算,更是要操持叙齋和家裡一應雜事。
姜禮雖然從不抱怨,可他的辛苦溫讓都看在眼裡。
“夫人,家裡的事都交給娘來管,我去跟她說好不好?”
這話已經不知道是多少次和小夫人提了,但姜禮總是搖頭拒絕,語氣玩笑:“娘已經說過我是當家人了,我自然就得有當家人的樣子,日日拿着架子不管事又如何能服衆?”
溫讓每次都妥協,因為他知道姜禮更願意依靠自己的能力去讓衆人信服,而不是依靠自己的郎君甘願淪為一朵菟絲花藏于羽翼之下。
溫讓懂,但并不代表他不心疼。
他的語氣又軟了幾分,“這麼久了,府宅裡的人也都盤問清楚,每個人都知根知底的,又有身契握在手中,不會再有危險,夫人可以安心了。”
姜禮的眼神松動了不少,“少爺原是知曉我在查問府中人口。”
“我當然知道。”
溫讓忍俊不禁,可面上卻故作嚴肅,輕輕捏了捏小夫人的耳尖以示不滿。
“我日日都想着你,知道夫人每日做了些什麼,有沒有心情不悅,亦或者是有沒有受人欺負,是做郎君應該關懷的事。”
“芙蕖也跟着你做事,我讓青與去問她,她也會如實講述。”
姜禮眉頭微蹙,“哥哥直接問我不是更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