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番點撥,梁易水終于清醒,也不再鬧着要自戕。
姜禮也不願讓她憋屈着,索性讓她簽下契約,以自身全力守護姜禮的平安,平日裡負責操練侍衛,遊走外圍随時警戒,直到大仇得報,這份恩情才算還完,梁易水才可恢複自由之身。
從那之後,這世間再無女将梁易水,而姜禮的身邊多了一個影子,那白衣女子人狠話不多,腰間墜着黑羽,名喚驚蟄。
溫讓知曉小夫人的嘴硬心軟,說是禁锢自由,實則不過是為了讓梁易水心裡好受一些,否則如此大恩,光是厚重的程度就能壓得她喘不過氣。
“小禮是如何從楚鶴手中救下梁姑娘的?”
那牢裡陰暗潮濕,梁易水遍體鱗傷,髒水讓她的傷口反複感染,高燒不斷。
姜禮砸錢,黎家托人,找了個身形相似的死囚瞞天過海,一把火燒盡了梁易水的姓名。
楚鶴位高權重,得罪的人多,就算是想要斤斤計較也排不上梁易水的号,他壓根就沒把這個小姑娘放在眼裡過,死了就死了,沒死就沒死,終究不成氣候。
“所以,你招攬與楚家有過節之人……是一開始就準備好要對付楚家的吧?”
姜禮内心一顫,掩飾道:“未雨綢缪而已。”
“這麼大的事也不告訴我,我要生半柱香的氣,不和小禮說話了。”
溫讓與他相貼的距離隔遠了一寸,用以表明自己的态度和決心有多麼不可動搖。
姜禮不動聲色地挪過去,輕言細語:“我冷……”
溫讓冷哼一聲,将人牢牢困住,滿身的香氣萦繞鼻尖,勾得他五迷三道。
但他又給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說什麼今天也要繃住臉,定是要讓小夫人吃夠教訓。
不然以後這人什麼事都敢藏在心裡,那他這個夫君當得何其窩囊!
做夫君做得如此沒有存在感,還不如去找條白绫蕩蕩秋千,或者直接兩眼一閉,洗手與别人家做小夫郎去吧!
“疼……”
溫讓的神經被猛刺,沒顧得上自己剛才的堅定,一秒破功:“哪裡疼?”
姜禮噗呲一笑,“哥哥怎麼這麼好騙?”
溫讓卻沒立即松下心神,雙手沿着姜禮身形撫過,一寸一寸試探着:“真的隻是騙我?”
“那會兒我連馬車都沒出過,哥哥不是知道嗎?”
對哦,溫讓的腦子突然上線,尴尬地收回作亂的手,悶悶道:“不理你了。”
郎君被他惹得更郁悶,姜禮自知理虧,隻能開口解釋:“楚家勢力龐大,原本隻想着防身,收攬梁易水不過也是以備不時之需,可後來與溫家結親後,就和楚家結怨更深了。”
“我說未雨綢缪是真,我沒那麼蠢,總不至于上趕着去觸楚梵的黴頭。”
他話語一頓,“但現在楚家已經盯上我們,就不得不早做打算。”
溫讓追問:“你想如何?”
一片樹葉垂落,飄至姜禮面前,他伸手接過。
“不如何,但最起碼我知道,楚連溪不願意讓哥哥受到波及。”
他心裡是慶幸的。
溫讓剛要開口,又聽見姜禮說:“驚蟄說,總有一日她會讓楚家人的鮮血染透白衣,再穿着那件衣服去祭拜族人。”
“哥哥你知道嗎?”
“那串佛珠我典當過,扔過,甚至燒過,但它總會以各種形式回到我的手中,可能是莫名其妙地出現在我的床頭,也可能躺在某個老闆送來的謝禮當中。”
姜禮甚至有些發寒,陰冷的氣息在血脈之中肆意流竄,似乎有一道陰毒僞善的目光一直在暗中注視着他。
逃不開,避不過。
“我便明白,即便是我已然婚配,在楚梵的眼中都不算什麼天地人倫。”
“所以,我一定要殺了他。”
溫讓覺得自己的脖子像是被人掐緊,難以喘息,肺裡的空氣一點一點往外擠,緊澀到嗓音喑啞:“勸梁姑娘的那一番話,你自己都做不到。”
姜禮垂眸,他心裡暗自喃喃了一句話。
因為我沒有人庇護。
“楚鶴左不過是好色貪欲,梁易水不從,他就将她丢到水牢裡,可能不出三日梁易水就會願意臣服于他身下了。但楚梵不一樣,如果我落入楚梵的手裡,他不會允許我偏移視線毫分,更别提能讓我從楚家好端端地走出去。”
“我隻能被綁在床上,又或者被砍掉手腳,脖子上再栓一條狗鍊,過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單單聽姜禮的描述,窒息的感覺已經封閉所有感官,溫讓将水牢與姜禮聯系在一起,構成那副凄慘的畫面,便不敢再深思下去。
越發細想一分,溫讓就會越發難以忍受。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會殺了他。”
這話輕飄飄地從溫讓嘴裡說出,不止姜禮呼吸一滞,就是溫讓本人都驚得在下一瞬咬了舌頭,但即便是這樣,他也依舊堅定道:“小禮不怕。”
“好。”姜禮心思活躍起來,覺得這一路的風光都好看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