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随的腳底踩在他腳上涼涼滑滑,像一條小魚劃過。何見辰眼神晃了晃,笑着回:”這還道歉,我都沒感覺。”
吳随弓腰在水裡繼續摸着,“我自小在山裡道觀長大,那裡的鳥雀生靈之中,烏龜是最有意思的。它們能認路,也能認人,師兄給一隻背殼摔裂的龜上過藥,後來烏龜叼了草藥還給他。”
何見辰眼中閃過一絲驚奇,“你的童年聽起來就像是玄幻小說裡的情節。”
吳随低頭翻開一叢蓮葉,依舊沒有收獲,“沒那麼誇張,但如果你也生活在那樣的環境裡,就不覺得這有什麼特别的。”
何見辰猶豫片刻,輕聲道:“從小就在山上,日子不太容易吧?”
“其實我在道觀過得很好,師父還有師兄師姐們都很關照我。也從來沒有短過吃穿用度,就和被寄養在鄉下親戚家沒什麼兩樣。”吳随語氣淡然,平靜得仿佛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但何見辰心裡發堵,吳随越不在乎,他越發想對這樣的吳随更好一點。
可他此刻又覺得自己如此笨拙,難得遇到吳随肯聊自己的事情,他想知道更多,又怕問得太刻意觸及傷心事。
何見辰心中微歎,故意打趣道:“那你也算是個'道系青年'了?”
“如果從‘做人不内耗’、‘有仇當時就報了’這些角度來說,誰不想當個道系啊?但道系還有順其自然、無為而治的一面。而我,”吳随眨了眨眼,“我更相信事在人為,機會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
何見辰看着吳随頭上的道系小呆毛有些走神,”沒錯,事在人為。”
兩人在池中繼續摸索,吳随又一次不小心踩到了何見辰的腳。
“能這麼不小心又精準,你要說是故意都很難讓人相信了。”何見辰笑起來,”來,放心踩,再多來幾次,就當這是足部按摩池了。”
吳随笑着撩一捧水潑他,“上瘾了你,快點找東西!”
也許正應了吳随說烏龜很靈的話,何見辰見之前放回去的烏龜一直繞着自己轉悠,他擡手想把烏龜送到别的位置,結果卻在水裡觸到了一個有棱角的東西,他驚喜地撈起東西,“找到了!”
吳随趕緊湊上去,的确是戒指盒!
他長松了口氣,結果打開盒子之後,剩下的半口氣卻卡喉嚨裡了——戒指是在,可是盒子泡湯了,原本打開會有光照在鑽石上的燈不亮了。
何見辰接過戒指盒看了看,安慰吳随,“沒問題,戒指在,江山在。至于這個盒子……從現在到婚禮開始還有兩個小時,我來解決。要是解決不了,我就陪你一起換伴娘裝去給你姐姐跪下認罪。”
吳随拍他腦門,“好啊,反正婚禮上那麼多人,誰不認識你啊?我怕什麼,你敢陪我就敢穿。”
吳随脫下外套和馬甲甩了甩水,黑色的襯衫和修身西褲浸了水,貼在他身上更是顯得身材線條流暢,手腕和脖頸的白皙皮膚在幹淨純粹裡泛着暖暖的粉。
何見辰摸了摸鼻子,把目光移向别處,“我先找人來幫忙,還是先把這身濕透的造型改了吧。”
兩人爬上岸,各自穿鞋檢查手機,吳随發現手機還能正常顯示,剛才高度緊張找不到戒指盒的時候感覺時間慢得像過了一個世紀,結果現在一看也就過去十幾分鐘。幸虧高奢酒店服務生人數有限,這十幾分鐘裡沒有什麼人看到他兩的窘迫樣。
何見辰低頭給什麼人發了消息,之後長歎一口氣:“幸虧我們不是在婚禮現場變成落湯雞,那才真是搶足風頭了。”
吳随擡眉,“你這表情,好像還有點遺憾?”
何見辰笑而不語,隻目送池中小烏龜緩緩地遊開。他手機消息發出去還沒幾分鐘,就有人急匆匆地沖過來了。
“哎喲,何見辰?你這是搞什麼啊,大白天的□□呢?”來人滿滿上午精英範兒,一身利落的藏藍色商務西服,金絲邊眼鏡下的雙眼透着戲谑眼神。
他先繞着何見辰轉了一圈,對他的狼狽樣連聲啧啧,之後收起戲谑,轉向吳随,禮貌地伸出手,“客人您好,歡迎光臨瀾庭雅集。我是鄭豪,這裡的負責人,也是何見辰的發小,幸會。”
“我叫吳随,你好。”吳随回以微笑。
鄭豪聽到吳随的名字,目光快速地瞟了何見辰一眼,之後拖長音說:“哦……知道知道。你今天應該也是來參加婚禮的吧?弄成這樣,不用問,肯定是被他害的,馬上幫你解決!”
何見辰坐旁邊回廊上把西裝外套脫下來随手一扔,對鄭豪說:“趕緊弄兩身衣服來。再找個戒指盒,裝婚戒的。”
吳随掏出泡水的戒指盒給他看了一眼,鄭豪點了點頭,立刻行動起來。他一邊撥打電話,一邊跟他倆說:“交給我吧,走,我先帶你們去休息室。”
鄭豪的效率驚人,一路上先聯系禮賓報上衣服尺碼讓他們調西服過來,又聯系商品部找飾品盒。吳随和何見辰剛進休息室,鄭豪安排的人就推着移動衣架送了數套西服,連帶搭配的襯衫和領帶過來。
“旁邊洗手間有淋浴,你們先去整理一下,然後試試衣服,看看合不合身。戒指盒要稍微等一會兒,正從最近的店裡調貨。” 鄭豪把他兩安排得清清楚楚、
兩人同時被推進洗手間,裡面的淋浴位隻有一個,吳随看了一眼狀況就開始解襯衫扣子,倒是何見辰愣神,撈起毛巾戰術性地擦了擦頭發轉過身,說:“……你先吧。”
“哦。”吳随沒多想,等站到淋浴頭下面沖過一輪才反應過來,什麼我先?難道他還想一起嗎?
恒溫噴頭溫度适宜,但水簾下的吳随紅成了大蝦。
潦草沖過,吳随陷入兩難,他進來的時候沒有拿毛巾,也沒有别的衣服,而何見辰就在外面洗手池旁邊站着,他現在……
進退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