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湖上燈火輝煌,水面映着暖光晃蕩,飄搖不定,遠處傳來人的笑鬧聲,程蕭疏看着被他遞回來的地契,聽着他承諾會立刻送還金銀的話,隻反問:“你就笃定是我送的?”
他這話說得應亦骛不安極了,仿佛自作多情一般,臉上頓時一陣紅一陣白,但還是勉強出聲問:“難道不是程公子?”
程蕭疏不答,隻自顧自說:“我有一隻鳥,它不太喜歡我這個主人,還天天貼着外人,應公子說,我該不該将它餓死?”
應亦骛雖不解這人說話奇怪,但還是忙答:“自然不該。”且先不說程五這出了名的愛鳥之人舍不舍得,就是他讀的書也不準他這樣扼殺豢養解悶之物。
程蕭疏颔首,又問:“那這鳥并非猛禽,并無自保之力,我是不是該為它備好籠子?”
“自然應該。”應亦骛想不通他因何故如此發問,也就順勢答下去了。
程蕭疏看他懵懵懂懂卻認真答下去的模樣,幾乎要忍不住笑出聲來,最後問:“那這隻鳥若是還推拒我的好意,我該當如何?”
“鳥不過區區飛禽,豈能同人一般思考?”應亦骛終于反應過來,反問他。
“可我那鳥比尋常人還聰慧。”還考了功名。
“既然聰慧,卻不承主人的情,那便隻有關在籠子裡好好馴養,以免日後生出禍患。”應亦骛細想後答。
程蕭疏卻搖頭:“我不喜歡困着鳥,除非它離了籠子不能活。”
應亦骛終于忍不住皺眉,這人說話怎麼一套接一套的。
“今日與應公子談心十分暢快。”程蕭疏養鳥多年,确實第一次有這樣的互動感,這感覺很是奇妙,他心情大好:“所以這些東西應公子還是留着吧,不必再推來拒去。”
他說罷便轉身往船内走,叫人一時間根本反應不過來。
應亦骛在外頭站了半晌,越發覺得自己無錯且無措,手中的地契如燙手山芋般,良久後,他輕聲一歎,這程五當真難以相處,脾性莫名其妙得可怕。
——
程蕭疏回了船艙内,卻發現自個兒原先位置旁邊的人已經換成了谷靜濯。
谷靜濯現下倒不是一張冷臉了,程蕭疏覺着若不是這裡人多,這人甚至能對着喬煊柳笑成一團花。
這事他不想管,直接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後邊兒回來的應亦骛自然尴尬無比,站在原地手足無措。這倒也罷了,可誰知喬煊柳這人倒是個沒眼色的,竟然還主動邀應亦骛:“我在和谷兄讨論南城居士的詩,亦骛對南城集向來也頗有見解,不若一起?”
應亦骛自然沒必要上趕着湊這個熱鬧,可他推拒之前有人搶先開口。谷靜濯笑:“你這位庶表兄竟也懂詩?可别贻笑大方了。”
庶字被咬得很緊,懂不懂詩也是一種輕蔑的否定,周遭已然悄無聲息靜下來,應亦骛本就不是軟弱可欺之人,捏緊手還未回話,便聽另一道聲音輕笑:“你爺爺也是庶出,這話你怎麼不去同他老人家說說?”
程蕭疏說完話後對向谷靜濯驚愕的目光,挑眉:“整日把嫡庶挂在嘴上,不覺狹隘麼?還是怕你這個轉了嫡出的子孫文采平平,對不上他老人家的話?”
谷靜濯對這明晃晃的敵意終于回過神來,猛地起身怒怼:“程五,我素來和你無冤無仇,你對我家長輩放尊重些!”
“我道句事實,怎麼就算不尊重你家中長輩?”程蕭疏舉起手中杯盞,并不飲下,隻回話:“還是你連自族譜都不熟悉,覺得我在胡說八道?”
“程五你混賬——”谷靜濯當即要動手,卻被身邊的喬煊柳拉住,而恰在此時程蕭疏也摔了杯盞,站起反問:“卻不知小混賬罵誰?”
徐塗溫見場面緊張,連忙幾大步沖上來,因太急趔趄了下,還是因着有他弟弟扶靠才趕入一團亂的人堆中,隔在中間急匆匆勸阻:“谷公子冷靜!還請先出船艙可好?”
他知勸阻無用,迫切着急地看向應亦骛:“還勞應公子幫我将程公子請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