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濯,你在畏懼什麼?”高階之上,皇後反問他。
谷靜濯頓時啞口無言,他心知肚明,這手段雖然過分淩厲,卻的确好用。而向來姑母又待他如親子一般,自己不能再和姑母頂嘴,免得傷了情分,隻得答:“多謝姑母為我操心。”
“姑母答應你,若那喬煊柳能中進士,便向陛下求旨為你二人賜婚。”皇後隻遺憾家中這唯一的小輩終究年幼,隻顧兒女情長,不能助太子一臂之力:“本宮累了,你回去吧。”
——
大理寺男女不同獄,貴賤不同獄,雖說他隻是一介白身,但想來大概是理由獨一份的緣故,這間牢房除了他之外沒有旁人。
應亦骛坐在牆角,從未想過自己不過出行遇到了一吏部官員,不過答了他幾句話,十餘年辛苦博得的一切便盡數付與東流。
他與父親關系并不親厚,自兒時一樁事後,應祯榮便鮮少再見他,甚至從不差身邊的小厮來過問一句。盡管他考了秀才又考了貢生,應祯榮這些日子依舊沒有對此過問,淡漠至此,會否在此時來助他已是心照不宣。
他唯一能寄希望的人是喬煊柳,可殿試将近,喬家在京中又無甚人脈,喬煊柳極有可能都還未曾得知此事。
但莫說旁人,應亦骛自己尚都一籌莫展,對于籍貫的考察是從院試便開始的,故而應亦骛可以斷言外祖一脈三代之内皆是良民,可為何吏部會拿出那樣的宗卷?能在吏部光明正大行此污蔑之事,如此手眼通天,他到底是招惹了誰才引來這等災禍?
思緒一團亂麻,應亦骛攥緊衣袖。
若污蔑成真,再無轉圜,他不能科考,娘親該是何等難過何等愧疚?彼時他又該如何脫出應三身份的桎梏?十餘年的辛苦便這樣認命了麼?這叫他如何甘心?
面前的路仿佛都被無數高牆堵了個死,他被逼到死胡同裡,無法動彈。
然而聲音卻強行闖入,打斷他所有的紛擾。
“程小公子慢些,這牢裡黑得很,您小心腳下。”
衙役語氣親切,卻并無人應答,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停在心跳不停打鼓的應亦骛面前。結合前頭的話他已大概知曉來人是誰,但仍然不可置信地擡起頭。
程五紅衣圓領,金玉為帶,盡管手上護臂都未卸,但依然風流矜貴。
他停在将熄未熄的燭火邊,神色算不上很好,如過去一般無聲地注視着應亦骛,火光躍動,卻隻映得那身紅衣越發耀眼奪目,與這黑暗沉悶的囚牢格格不入,誰看了不暗歎一聲驚動洛陽人。
應亦骛心中好像有什麼将越之欲出,卻屢屢無法開口,就算開口也無法言清,他進退兩難,心中也越發迷惑不解。
直到程蕭疏出聲下令:“放他出來。”
那堵橫在前面的令人不見天日的高牆,隻在此一瞬被轟然擊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