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能讓我進宮,讓我面聖喊冤,自然就好了。”時虞的聲音算不上大,但在這間屋子裡,着實讓人心驚。他的性子不可能喊冤,隻可能動手。
聞鈴最先反應過來,幾乎是時虞的聲音剛落下,她的聲音便接上了:“你一見到親人,就想起家裡。這次見了,回去還不知道要哭多久。”她打着掩護,卻知道時虞哭是不可能哭的,殺心倒是真提起來了。
她站起身,擋在時虞和司浮夜的中間:“四皇、司公子才剛醒,還是不要太過勞累,我和時公子便不打擾了。明日,我與時公子要回京城,可以順路将司公子也送回去。”
“多謝聞姑娘。”司浮夜輕輕點頭,目光又轉到時虞身上:“表哥,你也該收斂脾氣,讓自己活得好些。”
時虞當即就要回身說話,聞鈴沖他打了一個眼色,開口道:“司公子明白這些道理,想必無論在哪兒,都能活得很好。我與時公子,就先告退了。”
然而,兩人一走出房門,之前被堵住話的時虞立刻甩開了聞鈴的手:“你盯着他看什麼?”
時虞說罷,也不管後面的人有沒有跟上,擡腿就往前走,路過聞鈴的房間也不帶停,還要繼續走時,被聞鈴一把給拽了進來。
“跟誰怄氣呢?”聞鈴把人按到桌邊坐下,“我就是好奇你的親人。”
時虞冷哼一聲,嘟囔道:“他算什麼親人?”這樣說着,手卻提起放在桌子中間的茶壺,倒了杯白水給聞鈴推過去,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擡頭灌個幹淨。
“是不太像。”聞鈴輕笑一聲,也不着惱,把玩着手裡的杯盞,慢慢飲着。
不過,聞鈴也不算是毫無收獲,至少她現在可以确信,她對時虞的那些想法,并不隻是因為相貌。時虞的長相,确實比她看書時所想象的還要好看,但許多事,并不是好看兩字就可以解釋的。
聞鈴好像在品茶一樣品着這杯白水:“既如此,等将人送到宮裡,這事就和我們沒關系了。”
聽到一句“我們”,時虞臉上稍霁,站起身,帶着笑在行囊裡翻了翻,尋出一罐茶葉來:“你把水放下,我既說要給你做小厮,還能讓你喝白水不成?”
他沏好茶,端到聞鈴面前,等到人接過去,他才坐下:“明天,他總不能和我們坐一輛馬車吧?”時虞故意在“我們”二字上,咬了重音。自從昨夜,他起了不良的心思,隻是再普通不過的兩個字,今天也變得不尋常。
“是不能。”聞鈴淺嘗一口,也不說破。她思索片刻,讓莊子裡的人去城裡租個馬車過來。四皇卿在傷中,馬車裡還要給他安排個躺的位置,到時就顯得擠了。何況,他跟四皇卿萍水相逢,于情于理實在不方便坐同一輛馬車。
次日離開田莊,莊頭帶着幾個管事特意來送行。
聞鈴将四皇卿安排進租來的馬車,她則讓時虞先上了莊子裡的馬車。聞鈴回頭和莊頭又說了幾句閑話,正要上車,忽然問道:“時公子,你說我身邊不用别的男子,那莊子裡的契紙,收好沒有?”遇到事時,她既然要将田莊作為自己和時虞的安身之處,便不能讓人有一絲一毫的輕視。
她話音落下,看到莊頭的臉色微變,才翻身上了馬車。
偏上馬車裡的人嫌她啰嗦,掀開車簾,露出一個雪白的腕子,一把将聞鈴拽了進去:“不是早就收好了嗎?”
與來時不同,時虞這次一點兒賞景的興緻都沒有,恹恹地一歪,擡頭看到聞鈴又在瞧一本極厚的冊子,便也湊過來看,卻發現是尚書府聞三姑娘院裡的名冊。車上沒有研墨的條件,他看到聞鈴拿着一支小毫沾着墨汁勾勾畫畫,也不出言打擾,隻管在旁靜靜看着。
馬車先是停在了宮門口,司浮夜被内侍扶着下了馬車。
眼見聞鈴付了車錢,司浮夜卻沒有進宮,而是呆呆望着已經遠去的另一輛馬車,被内侍提醒好幾次,他才低聲道:“聞三姑娘,對表哥真好。”
“是啊,”内侍以為司浮夜在為時虞高興,“時公子以後的日子,就不會再苦了。”
司浮夜沒有反駁,而是任由内侍攙扶着往宮裡走:“是啊,比和親,或指給不知底細的人好多了。”他說着,想要笑一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另一邊,還在馬車上的男子昏昏欲睡。時虞在田莊裡先是琢磨收賬的事,又是夜裡驚醒,再添上遇到四皇卿,一件接着一件,如今實在是熬不住了。
聞鈴停下筆:“時公子,我勸你别睡。畢竟,你一會兒還要換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