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這架勢,怕是一年下來,時虞也攢不下來錢。聞鈴搖搖頭,上揚的嘴角卻一刻也不曾放下來,站在人群中,看着前方的人群,竟是一絲急躁也無。
“一兩五錢銀子一位!”
快到跟前,聞鈴便聽到前方擡聲吆喝的人。
科舉實在是個花錢的事兒,除卻登上名冊,路遠的還要顧及吃住拜帖、文人熬不住武人受傷的醫藥錢,若中了還要給報榜人錢,不中的話,又要考慮如何返鄉。
一通打下來,别看吆喝的錢财算不上起眼,但林林總總,就算是京城人,也要花費上百兩銀子。這些,還不算之前用功的文房四寶、書卷兵器。
好在,聞鈴還出得起這錢。
不然,聞鈴捏捏手裡的銀子,怕是她還沒愁,時虞就要着急上火了。
聞鈴将時虞給的銀子放在褡裢裡,又從裡面取出二兩銀子出來,遞給負責收錢的人,又報上名姓。寫名字的人擡頭看了她一眼,又低頭核對了下她的家世,讓人先别把銀子剪開,指了指另一邊:“文舉是去那邊。”
“我沒走錯。”聞鈴将遞回來的銀子又推了過去。
那人這才錄下她的名字,又啧啧稱奇:“書香門第,細皮嫩肉的人,何必來吃這個苦?”直到目送聞鈴離開,下一個人上前事,她仍然不解,“到時候傷了碰了,戶部尚書還不得找人麻煩?”
“管她呢?刀劍無眼,就算傷了,又能算到誰頭上……”
後面的聲音越來越遠,聞鈴往家眷們等候的地方走。那是官府支起的一個小棚。還沒等她到地方,就看到棚邊上站着一個人,可不就是時虞?
時虞也沒進棚裡面,就仰首望着,一看到她來,直接撲了過來:“怎麼樣?錄上名字沒有?”
聞鈴點點頭,就要棚子裡的人拿茶水來。
這棚子也是官府的一個進項,方便那些等候的家人仆從在這裡歇腳,因此茶水也是收錢的。隻不過,聞鈴一看到時虞這急不可耐的模樣,就知道這人是一口水也沒喝。
聞鈴隻在手裡留下剪開的五錢銀子,點了茶水,順手将時虞攥在手裡的一兩銀子放進去,又把整個褡裢交給時虞:“沒用到,還你的。”
她拿出來二兩,底下還剩下一兩,并上時虞給的四兩,和現在放進去的一兩,裡面一共是六兩。
時虞現在急着問裡面的情形不會細數,等回去,這裡面究竟有多少錢,便說不清了。
聞鈴清清嗓子,正要開口,忽然一個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她本以為也是一位考生,還沒當回事兒,來人的手就放在了她肩膀上:“聞老三,果然是你,我就說背影看着像。”
那人說着,自來熟地坐到聞鈴另一邊空着的位置上:“之前那些同窗說,你不讀書了,隻等着家裡捐官兒,不想還是下場了。”
“聽說你前段時間在追倌樓的清鴛公子?”來人越說越上頭,“那可是個清高的。怎麼樣,追到沒有?”
聞鈴下意識看了時虞一眼,扯扯身前的衣襟,吃了口茶水:“你都說是聽說了,豈不知傳聞有真有假,不能全信。”
來人這才順着聞鈴的目光注意到時虞,反應過來:“哦哦,聞老三是有佳人在側了,是我唐突,不該在佳人面前提風塵中人。”
時虞的語氣極冷,蹙眉道:“你誰?”
“你不認得我?我姓陳,是聞老三幾年前考童生時一起讀書的同窗。”陳考生說着,又要繼續說話,湊到聞鈴面前,聲音又小,說得又快,“都說你心裡有人,我雖沒見過清鴛公子,但眼前這位,顯然和畫像更……”
一句話沒說完,一個杯盞就推到她面前,聞鈴咬牙道:“你來之前吃了酒?怎麼竟說糊塗話?你家裡人呢,也該去給她們報個平安。”
明晃晃趕人的話,陳考生這才意識到今天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
這男子雖說抛頭露面不像是大戶人家的公子,但顯然她同窗聞并沒有輕視面前男子,讓人當作賞玩之物的意思。她急忙稱了罪,就要告辭。
時虞卻不依了:“你把話說完,和畫像更什麼?畫像裡的人是誰?”
“你聽她胡扯,她喝醉了,我都沒聽說什麼畫像,她倒聽說了。”聞鈴說着,就推陳考生離開。
直看到陳考生一溜煙跑了,聞鈴才回過頭,看着已經站起身的人,就知道剛才的話時虞沒信。她故意錯開視線,手掌穿進發絲中,揉搓了幾下耳根:“我不是說,以前見過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