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不會,這人是在盤算她究竟有多了解我吧?
念頭一閃而過,時虞搖搖頭,把所有的旖旎心思都又藏進深處,隻在燈花再次被人挑落時,他才在偷偷和人賭氣:聞鈴又不是隻喜歡他一個,他憑什麼要讓聞鈴看透?
時虞深吸一口氣,手指尖好似突然放進了冷水裡,凍得他蜷縮不開。
過去好一會兒,他才重新動作,這回放進去的是一個香盒。
聞鈴的眼睛瞪大了一瞬,顯然這件東西從未出現在她預想之中。寫策論的環境并不算幹淨,或許還會出現難聞的氣味,就算是前兩日,也說不出有多少汗臭味。
最開始,聞鈴思慮過要拿香。
但是,當她将包裹全部交代時虞手裡時,就幾乎放棄了這個念頭。就好像,她猜測時虞的這場賭局,足夠抵得上她三日的辛苦。
時虞一般是不用香的。所以,時虞不往裡面放香,是理所當然,時虞放裡面放香,卻讓她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就好像,這段感情,并不全是她在充當細微觀察,保護人尊嚴的那一個。
時虞顯然主意到聞鈴的目光變化,往這邊斜了一眼:“看什麼看?你能忍,又不意味着你喜歡?”他面前這人雖說什麼局面都肯去應對,卻隻要有條件,就一定要往上走,不肯屈于泥濘之中。
若不然,又怎會有自己為其收拾府試物件的一天?
聞鈴沒有移開眼,盡管時虞的話一點兒也不客氣,她的嘴角卻又上揚幾分,眉心也放平下來。她分明一個字也不曾說,面前人又從何處得來的這句話呢?
聞鈴的這場賭局,時虞赢得毫無知覺。
時虞才剛将包裹的繩子系好,就推攘着要聞鈴去睡。
“你别急,”聞鈴的眼中一絲困意也無,一把拽住床邊人的手臂,打亂了時虞要去放包裹的步伐,“我離家三日,有事要囑托夫郎。”
話裡話外,就好像,她們真是一對尋常妻夫。
時虞停下掙紮,隻将這句話在嘴裡心底過上好幾遍,才做到床邊:“你說。”
聞鈴顯然是早就安排好了,說到正事,面上嚴肅認真:“母親既信了你教我讀書,就暫時不會有人趕你。但我走後,府裡必定會有人疑你我生分,怕是會有人借機發難。”
“尤其是,小爹。”聞鈴說這話并不是無的放矢。
在宋氏眼裡,自家女兒樣樣都好,會讀書那是想明白了,跟房裡人有什麼幹系?但女兒屋裡的人身份低微,就一定是房裡人用了不知什麼手段,玩了什麼花樣。
說到此,聞鈴的眸光一動:“至于别的人,或許也會有,比如……”
“姓林的?”聞鈴的話還沒落,時虞就面帶不平地“哼”了一聲,“你倒是想着他。”
時虞話一出口,也覺得不好,畢竟聞鈴這次是為了他,并不是想為林遠宣說話,于是他心虛地錯開目光,找補道:“你隻管去考,我在府裡,不會有什麼事,你别在和别人動武時走了神。”
聞鈴全然不生氣,她幹脆地點了下頭:“我不在,小爹按規矩不能來院子裡。至于林、姓林的,他若來,你隻管拒之門外,你不讓他進,他不能影闖院子。”
“隻要在這間院落裡,沒人能動你。”
一字字,一句句,時虞心口一熱,難得放下醋意,也沒有争強,更沒有辯駁,點了點頭。
事實上,聞鈴最開始是想讓人出去住個三日,到時和自己一起回來最為妥帖。但,無論是租院落,還是住客棧,别人看到時虞帶上不秋兩個男子,都難保不會有另外打主意的。
就算時虞仗着一身武功,卻也難保不會有用毒使計的,反不如在府裡安全。
聞鈴前前後後想個遍,最終還是決定和時虞細談一通。她生怕時虞覺得委屈,說話時目光一直停在時虞的臉上,直看到時虞點頭,才心神一松。
“這是你的院落,府裡上下,我也隻願待在這裡。”深夜,時虞望着照在床邊的月光,在黑暗中輕輕吐露一句心聲。
次日一早,天剛剛亮起魚肚白,聞鈴便離開了。
時虞目送聞鈴遠去,站了好一會兒,直到一點影子也看不到,才慢慢轉了回去。平日有聞鈴在時還不覺,如今那人一早,他竟忽然覺得這院落有些空曠。
屋外的樹梢上綠葉正鬧着春意,一片熱鬧,隻是跟時虞無關。
事實上,除了聞鈴,這府裡的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該與他有關。奉承他的,是因為聞鈴,厭惡他的,也是因為聞鈴,好生無趣。
偏生,他這邊越寂寥,聞府裡似乎就越熱鬧。
聽着外面的喧嘩,不秋同時将消息送進時虞的耳朵裡:“好像是葉通房快不行了,要移出去。還有聞四姑娘那邊,好像和姓林的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