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免突發狀況，節省體力，舟潞選擇了更為穩妥的出行方式——軌道車。

按照地圖上的指示來到站台，安檢門處的警衛接過他的身份卡，這自然也是從周路家裡找到的，掃了舟潞一眼：“目的地？”

“銀松商會。”

“去做什麼的？”

“找工作。”

警衛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哼笑，将身份卡還給他：“又是個做白日夢的。”

舟潞默不作聲接過，他走到自己的座位上，鄰座是個長着雀斑的年輕男孩，深橘色短發，一雙褐色眼睛充滿好奇地看向他。

他主動向舟潞打起了招呼：“你好，我叫赫奇，你叫什麼，也是要去銀松商會嗎？你擋得這麼嚴實，是生病了嗎？需要去看醫生嗎？”

對方的熱情讓舟潞招架不住，隻能一個個回答他的問題：“你好，舟潞，是的，沒有，不需要。”

說完又補了一句：“謝謝。”

他半張臉都被衣領擋住，一對眼睛漆黑如星夜，眸色幽深微含戒備，襯着蒼白膚色和額前散落的黑發，是全然拒絕的态度。

可這人嘴上又認真回話，乖得不行。赫奇一下子來了興趣，湊得更近：“那你為什麼要擋成這樣，因為怕曬到陽光？你是吸血鬼嗎？”

他幾乎要貼到舟潞臉上，過分親密的身體接觸讓舟潞感到不适，可對方态度并不摻有惡意的狎玩，舟潞無所适從，身體挪到座椅邊緣，差點要掉下去。

誰來救救我？舟潞絕望。

“赫奇，坐好了。”

身後傳來一個更加穩重的男聲，赫奇立刻收起嬉皮笑臉的模樣，正襟危坐。舟潞感激回頭，與赫奇相貌有七、八分相似的青年向他點了點頭：“你好，我是赫奇的哥哥，科菲。”

他深綠色的眼睛裡滿是歉意：“赫奇剛才的行為太無禮了，我代他向你道歉。”

舟潞慌忙擺手，眼睫緊張地眨動，像翻飛的蝶。聲音悶悶地，從衣領下方傳出來：“不、沒事。”

他欲蓋彌彰地将領口又向上拉了拉：“我不太習慣……和人交流。”

看出來了。

兄弟倆不約而同冒出這個想法。

科菲的态度得體不越界，舟潞很快得知，他們二人前往銀松商會的目的與他一樣，是為了給剛成年的赫奇找份工作。

“赫奇雖然年紀小，力氣卻很大，所以我打算讓他去碼頭試試看。”科菲揉了揉赫奇的頭發，眼神中帶着兄長的慈愛，又看向舟潞，“你呢？有想好要找哪方面的工作嗎？”

想要去接黑境探險的委托？這話自然不能說，舟潞含糊應付：“還沒想好。”

“你可以去當夜莺！”赫奇插嘴。科菲的臉色立刻冷了下來，厲聲訓斥道：“赫奇！”

赫奇撇撇嘴，扭頭坐了回去，舟潞視線轉向餘怒未消的科菲：“夜莺是……？”

“不，請忘了這句話吧。”

科菲勉強笑了笑：“如果你暫時還沒有想法的話，不如跟着我們一起看看？”

多一個朋友多條路，舟潞想了想，同意了。

說話間軌道車已經到站，舟潞走出車廂，這條街道繁華熱鬧許多，方形建築坐落在最顯眼的地方，外牆由鉛灰色牆磚堆砌而成，牆上刻着“銀松商會”四個大字。

三人一同走進商會，大型公告闆前聚了一堆人。科菲介紹，那裡時常會發布一些臨時工作的招聘，報酬雖然低廉，卻依舊有很多人趨之若鹜。

“因為不需要用到通訊器。”科菲說，晃了晃手腕上的通訊器，舟潞覺得看起來比自己的好上不少，“所以黑戶也能靠工作賺錢。”

“黑戶？”舟潞咀嚼這個詞，聽出了科菲言語中藏着的一絲高傲。

“就是從其他區域逃亡到這裡來的人，他們在這裡沒有公民的身份，也不受聯邦法律保護。”

赫奇搶話回答，這時公告欄前發出一陣騷動，舟潞循聲看去，一個骨瘦如柴的男人被人推倒在地，人群瞬間散開。很快便有警衛上前将人拖走，其餘圍觀的人又重新聚成一圈，繼續仰頭尋找工作機會。

他收回視線，跟着科菲轉過拐角。這裡像是一個集市，攤位上擺滿了各種食物、衣服、工具，以及舟潞不認識的東西。空氣中彌漫着食物的香氣，舟潞突然覺得有些餓，從蘇醒至今，他還沒吃過一口東西。

異形不算。

他捏緊口袋裡僅剩的錢，方才坐車又花了5枚銅子，在找到合适的工作之前，自己必須精打細算。

商會二樓相對而言安靜許多，一側設立了許多窗口，用于登記和發布工作職位。科菲帶着赫奇前往碼頭的标識牌處，舟潞則留在原地，不遠處幾個人正湊作一團聊天，聲音飄進舟潞耳朵。

“大哥，你上次不是都能進到地下二層了，怎麼這次又回來接碼頭的活？”

“嘁，别提了，差點命都交代在那兒。碼頭工資雖然少，好歹不要命啊。”

“究竟什麼委托啊，難不成讓你去殺異形？哈哈哈哈哈哈。”

其他幾人大笑起來，唯獨中間那人神色嚴肅，壓低了聲音，舟潞豎起耳朵去聽：“黑境。”

其餘人面面相觑，也降低音量：“聯邦不是說，這種委托是騙人的嗎？”

“有些是打着黑境的幌子騙人信息費，但這個還真不是。”

那人從兜裡摸出個鼓鼓囊囊的錢袋，抖動間發出錢币碰撞的美妙響聲：“直接給了我100銀币的定金，就算沒找到東西，這定金也不用退。”

100銀币，這可是巨款！

舟潞眼睛一亮，還要繼續偷聽下去，卻見那邊幾人面色不善向他走過來：“你小子，鬼鬼祟祟的幹什麼呢？”

這幾個男人個個都人高馬大，将舟潞擠在中間封住他的去路。拿着錢袋那個最為強壯，居高臨下，俯視着恨不得将頭埋到地下的舟潞：“渾身上下烏漆嘛黑的，像下水道裡的臭老鼠，也敢偷聽我們講話？活膩了是不是。”

舟潞弱弱反駁：“我不是臭老鼠。”

他明明是小白鼠，膚白貌美白毛紅瞳，很幹淨的！也沒有去過下水道。

沒料到舟潞竟然敢頂嘴，男人挑起眉毛，正要說些什麼，旁邊有人趁機煽風點火：“麥爾斯，你還跟他廢什麼話，揍一頓就老實了。”

“對對對，剛好地下一層的擂台空着，兄弟們也好久都沒見你打拳了！”

這幾人紛紛起哄，麥爾斯思索片刻，直接大手一揮：“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