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笑的時候，唇角平直，眉眼淡漠，不帶任何情感傾向，卻能夠讓聯邦軍方最資深的專家元老也瞬間噤聲。

從睜眼就在地底的小章魚怪哪見過這世面，當下便縮成一團裝死，卻還是有兩條觸手不放棄地勾着指揮官的鞋面，讨好地為他擦了擦上面沾到的泥土。

它這副作派，反倒更讓黎越澤起疑，無視了瞬間癱軟下來的小怪物，黎越澤将肩上的人又向上擡了擡，走進漆黑的道路。

水聲越來越近，逐漸響成一片，将道路團團包圍，讓人分不清聲源究竟來自何處。黎越澤緩步前進，腳下的觸感從泥土特有的松軟變得堅硬，周遭的空氣中也隐約浮動起不祥的氣息。

小章魚縮着腦袋埋頭向前，前方的人類猝然停步，它來不及刹車，“啪唧”一下撞上堅硬的鞋跟。人類這次卻沒投來似笑非笑的眼神，它躲在鞋子後面，顫顫地伸出腦袋，順着人類仿佛被冰霜凝結的視線向道路盡頭看去。

一座巨大的，噴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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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如今這個時代，幾乎已經看不到噴泉。那是觀賞性遠高于其實用價值的藝術品，卻出現在這片荒無人迹的地底，并且……依舊運作着。

除了“詭異”二字，再也沒有其他詞語足以形容這樣的場景，而當黎越澤看清噴泉中央噴濺而出的液體，呈現出猩紅色澤時，這個場景又多了一分恐怖。

血？

這個答案在腦海中浮現的刹那，就首先被黎越澤否決。他離得如此之近，也沒嗅聞到一絲一毫血液的腥澀氣味，相反，是另一種熟悉的、潛藏在記憶深處的陳舊氣息。

他将舟潞安置在旁邊，剛要上前細看。

“哔哔——”

尖銳的呼叫聲劃破這片詭異的寂靜，黎越澤看向聲源，舟潞腕間的通訊器閃爍着訊号，後者在這時也迷迷糊糊有了動靜，正要動作，側旁伸過來一隻手，在他之前按接通了對話。

“舟潞，可算接通了！”屏幕上跳出一張年輕的臉，表情是顯而易見的焦急，以及毫不掩飾的欣喜，“你是不是遇到危險了？還清醒嗎？堅持一會兒，我和科菲現在就去救你！”

黎越澤挑了挑眉，認出了這張臉。

洛氏的小少爺，洛瀾。

這位少爺并不受寵，平日裡遊手好閑，因此洛氏集團的核心業務都與他無關。黎越澤調取過他的資料，得知洛瀾現在是探險家協會的中層幹部，但即使如此，對方會和舟潞這樣的人扯上關系，還是讓他産生了一絲不快。

就好像，自己早就看中的獵物，卻發現還有旁人也在觊觎。

舟潞這個通訊器本就是黎越澤送的，能夠通過他的生物信息解鎖，自然也無可厚非。黎越澤這邊的畫面漆黑一團，洛瀾眯起眼睛辨認了半天，也沒看清舟潞的臉。

地圖上代表舟潞位置的紅點時斷時續，根本無法定位。洛瀾正要開口讓舟潞發個坐标，屏幕那頭卻傳來一道聲音，略微耳熟。

“他現在和我在一起。”

“你是誰？！”

這道男聲出現得猝不及防，洛瀾心中警鈴大作，和一旁的科菲交換了個眼神，指尖翻飛，加速定位舟潞的位置，嗓音也摻了冷意：“我警告你，不許動他。”

“哦？”尾音輕揚，帶着惡質的愉悅和嘲意，“你的警告，有什麼可怕之處嗎？”

幽黑模糊的畫面發生晃動，片刻之後，洛瀾勉強看清舟潞的臉，昏睡着，被人捏住下颌擡起，黑發順服地搭在眼睑上方。

那人的手骨節修長，指腹“不經意”地劃過舟潞耳垂，惹得青年敏感地縮了縮脖子，又被他捏起一側臉頰軟肉，夾在指間揉搓了下，看得洛瀾心驚肉跳，又分外眼熱。

不要捏他！！！

洛瀾從出離憤怒之中分出一點眼神扔向科菲，催促他趕緊定位，又連忙收回視線：“我可是洛氏的少爺，你要是把他弄傷了，我派一群人去弄你信不信？”

對面頓了半秒，而後輕笑，低醇嗓音在此刻卻格外令人厭惡。定位進度也終于在這時達到百分之百，洛瀾趕忙起身就要出發，他按緊通訊耳機，卻聽到嘈雜的背景音中，一道熟悉嗓音響起：“唔……我醒了……”

這是舟潞的聲音。

喜悅尚未完全表露，下一句話将他上揚的嘴角定住：“……黎越澤，你幹什麼！”

“快點哦。”先前那道嗓音悠然響起，通話被陡然掐斷。

最後那道驚慌失措的語氣顯然是舟潞的，洛瀾與科菲面面相觑，兩人從未見過舟潞這樣大的情緒波動。但……有個更令人驚異的事實。

洛瀾吞了吞口水，瞪着手裡的通訊器。

為什麼首席指揮官也會在？！

他們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