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說什麼，我好像不是很明白。”

被呼吸熏染得粉白的耳廓從眼前退開，黎越澤頗有幾分遺憾地收回視線，看向故作鎮定、實則毛都要炸起來的舟潞，舉起一隻手向下按了按，作安撫狀：“你這句話，可真像基地大廳裡中控系統的口吻。”

指揮官的語氣輕松，似乎真的隻是在同他談論着無足輕重的話題，舟潞卻在對方不斷接近的逼視下認清，這才是黎越澤真實面目的……冰山一角。

先前的溫和調笑都隻是假象，真正的聯邦首席指揮官，隻需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句話，就能輕易将所有僞裝擊潰，剝開被掩蓋的真相。

“别躲這麼遠，我都快看不清你了。”黎越澤步步走近，笑意盎然，“那麼緊張做什麼，難道是……怕我會吃了你？”

那種被捕食者盯上的危機感再度湧上心頭，舟潞按下本能産生的恐懼和顫抖，一手隐在黑暗之中，慢慢靠近大腿側邊的槍套。

指尖已經觸碰到冷硬的皮革，舟潞目光凝在黎越澤臉上，對方眼中帶着笑意與他對視。他動作極其輕微，生怕引起對方注意，心跳快得幾乎要跳出胸腔，手掌向下按住，摸到的卻是空蕩槍套。

舟潞大腦瞬間空白一片，槍……不見了？

“你在找這個？”

舟潞定睛看去，黎越澤食指扣在扳機的洞口，正輕巧地轉動着一把槍械，正是舟潞那把粒子束槍。這槍頗有幾分重量，可在黎越澤手裡，卻像個沒什麼殺傷力的塑料玩具，墨黑槍身被旋出殘影。

什麼時候被拿走的？舟潞瞳孔微縮，方才蘇醒時，他第一反應便是摸槍，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就是在死生邊緣遊走的那類人，武器早已成了刻在靈魂深處的烙印。

“你……”他咬了咬牙，強壓下心中的怒意和不甘，面上依舊雲淡風輕，“指揮官怎麼還做這種偷雞摸狗的勾當？”

“對付你，恐怕再多手段也不為過吧？”面對舟潞夾槍帶棒的嘲諷，黎越澤卻并不生氣，他握住槍柄，大拇指停頓幾秒後，槍身發出被解鎖的紅光。

舟潞瞳孔微震，洛瀾将這柄槍給他的時候，還特地說了這槍隻能由舟潞本人解鎖，可現在……？

他心下猜疑不定，目光自然而然定格在那柄槍上，這樣一幕落在黎越澤眼裡，卻像是舟潞對這槍很是在意，擔心他會據為己有似的。

黎越澤忽而心生煩躁，他将這種陌生情緒歸結于舟潞的那句話，指尖輕轉，槍口對準身後側的地面，連開數槍。

巨大威力掀起泥沙塵土，槍響混着震天水聲，被這條狹窄通道放大數倍，持續不斷轟擊耳膜。早就在兩人氣氛不對的第一時間，小章魚就鑽進舟潞胸前的口袋裡，隻探出兩隻溜圓綠豆小眼暗中觀察。

剛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開槍了呢？

舟潞靜靜看着黎越澤将粒子束槍的能量耗盡，槍身紅光退去，對方看了眼，不甚在意地随手丢到黑暗角落，目光轉向盯着角落的舟潞：“舍不得？回頭給你一把更好的。”

舟潞啞然，黎越澤周身萦繞着的、居于高位的上位者壓迫感似乎在瞬間消弭，他斟酌開口：“條件呢？”

他這種人，才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好心。

黎越澤又露出那種欣賞的笑容，他擡擡下巴，對着舟潞的方向：“你，加入聯邦。”

是和他們初次見面時一樣的說辭，舟潞暗自扶額，目光中帶着些許無奈。

“據我所知，聯邦應該還沒到如此缺人的程度。”

黎越澤挑眉，點點頭表示應允：“确實，最近聯邦征兵季開啟，收到了不少申請。”

“但是，”他唇角抿起一個淺淡的笑，灰藍色眼瞳仿佛要看穿舟潞所有的猶豫和遲疑，讓後者心神不甯地慌張避開視線，“如果我這是……出于自身的請求呢？”

請求？

這兩個字讓舟潞不禁晃了晃身形，他預想過對方各種說辭，或是用那些亂七八糟的罪名疊加逼迫就範，或是用發覺他真實身份相要挾，卻沒想過，能從指揮官口中，聽見如此平和、甚至稱得上是商量的口吻。

他陷入失控的慌亂，下意識逃避開黎越澤的目光，嘴裡依舊不服輸：“我憑什麼相信你？你都知道我的身份了。”

話音剛落，舟潞敏銳地察覺異樣，黎越澤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陷入了對方的圈套：“你騙我？”

“兵不厭詐，和你學的。”

内心的懷疑被親口證實，黎越澤現在的笑容可謂稱得上真心實意，他将舟潞逼至牆角，借着身後岩石與自己的臂膀圍成絕妙屏障，俯身壓近丢盔棄甲連連敗退的獵物。

“所以，你究竟是誰呢……”

耳語低沉，伴随着話音，舟潞攥緊的手被拎起，微涼指節撫上他左腕，薄薄一層皮膚之下，青紫色血管傳來有力脈搏。

“周路，還是……舟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