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煞費苦心,吳遙當初卻為這份好意而憂愁。
原身的父母多半已經開始了美好的新生活,和她這個多餘的存在相認隻會徒增尴尬,而且萬一他們“關心”她的婚姻問題,以後豈不麻煩?
她仔細喬裝一番後才前往臨水村,打聽到原身父母已經離開臨水村搬去繁華的大城市,終于放心了。
吳遙謊稱自己是來凡界曆練的修真者,讓村裡人叫她“阿吳”,這三年和臨水村村民井水不犯河水,相處得很融洽。
熟門熟路地走到一戶人家門口,她朝裡頭喊道:“二丫,你爹在嗎?我要去鎮上,拜托他架一輛牛車。”
“在的,阿吳姐,你等一下。”匆匆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女童跑出屋子,焦急地應道。
二丫打開門把客人請進來,看見吳遙帶了一個人,忍不住好奇地問:“阿吳姐,他是誰啊?怎麼比你白那麼多?”
席玉長得确實好看,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他渾然不覺,神色淡漠,和周圍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吳遙一邊往後院走,一邊逗小孩:“這是我師兄,他從來不幹活,曬不到太陽當然就白了。”
女娃有些幻滅,費解地說:“可是我爹說不幹活就沒飯吃,那他不幹活的話,怎麼吃飯呢?”
牛欄裡的老黃牛吸引了席玉的注意力,那張冷臉很有壓迫感,二丫爹被看得後背發麻,加快了給牛套繩的速度,一時無瑕顧及這邊。
吳遙摸了摸小女孩的頭,輕輕道:“不幹活的話自然有我養着,要是你爹哪天不給飯,你也可以來我這吃。”
“但是……”二丫遲疑了,她眨着懵懂的眼睛,“阿吳姐是要我做什麼嗎?我會努力做好的。”
必須先完成什麼任務,有利用價值,才能得到一點好東西,曾經的吳遙也是這麼想的,不過現在她不再質疑自己配不配得上。
“就當成是你應得的吧。”
在稚童純潔的注視裡,吳遙緩慢開口:“現在不能理解也沒關系,你隻要記住自己配得上所有美好的東西就行。”
“我記住了。”雖然沒聽懂,但二丫認真地點頭。
忽然有個清淩淩的聲音插過來:“那頭牛有名字嗎?”
席玉不知何時看向這邊,一本正經地問。
雖然他一副冰雪樣,但吳遙本能地覺得他看起來像隻腦子空蕩蕩、不怎麼聰明的失憶呆鵝。
“它叫大黃,比我大一歲,是我的家人。”二丫不好意思地說,“阿吳姐的師兄,大黃老了,腿不好,如果它中途不走了,你們可以停下來等它一會嗎?”
二丫爹趕緊牽着牛繩過來,呵斥道:“你這丫頭胡說什麼?大不了多抽這頭畜生幾頓,可不能耽擱了貴客的事。”
“沒事,慢慢走吧,王叔,要是正好趕上中午飯點,還可以請你吃頓飯。”吳遙熟練地道。
二丫爹立刻笑了,推脫沒兩回就喜氣洋洋地應下,牛車晃晃悠悠地出發。
失憶呆鵝沒坐過牛車,黑漆漆的眼睛四處觀察,清澈愚蠢的目光落在甩着尾巴的老黃牛身上時,總有一絲停頓。
吳遙湊到他耳邊,小聲道:“你想要名字嗎?自己取一個?”
男人滞了一下,緩緩道:“不必,無名亦可。”
“那樣不太方便。”吳遙忽然笑起來,“大家都叫我阿吳,你就跟我姓,去掉一張口,叫‘阿天’怎麼樣?”
她就是吐槽一句,修真者卻爽快地點頭了。
他的視線始終停留在她唇邊的笑容上。
呆愣愣的,真的像一隻傻鵝诶,吳遙不由得想,這人還挺好玩。
購物的時候,新鮮出爐的呆鵝接過她手裡的袋子,往寬袖中一塞,大大小小的物件瞬間消失。
袖中乾坤?!
“阿天”有傷在身,法力匮乏,這儲物空間多半是高級道袍自帶的,任主人驅使。
吳遙羨慕壞了,連忙安慰自己:她對這小子還不錯,留他住下來算大功一件,如果阿天有點良心,恢複法力後自然會報答她。
報酬想好了:就要一件認主的高級多功能道袍!
有這件道袍在,購物過程很愉快,吳遙甚至塞了一床新被子進去。
晚上休息的時候,這床被子派上了用場。
“這房間暫時歸你。”整理完雜物室,吳遙推開門,看向主廳裡的人,“會鋪被子吧,你自己去整理床鋪。”
席玉正坐在木桌邊,将袖子裡的物品一件件掏出來,分成相等的兩堆。
即使在昏暗的燭光下,桌上的東西依舊閃爍着華貴不俗的光彩,一看就知道這家夥以前富得流油。
吳遙舍不得移開目光,見狀,席玉又從離自己最近的那一堆裡分出一半,推到吳遙面前。
她一時無話能說,面前的法器堆卻越來越高,終于逼得吳遙失笑搖頭。
“你倒是大方,但我沒有法力,使喚不了這些東西。”
隻要丹藥夠好,雜靈根的凡人照樣能修煉,絕靈之體卻永遠與法力絕緣,這輩子注定是個凡人。
見她神色暗淡,席玉迫切地想幫忙,不過他空空蕩蕩的腦袋想不出什麼辦法,最後隻好進屋睡覺。
深夜,微風習習,月色流淌,吳遙睡得正香,忽然聽見一聲驚促的鳥叫。
突兀的響動從隔壁屋子裡傳來,她趕緊披上外衣,匆匆推開席玉的房門。
璀璨的星光在狹小的屋子裡翻騰,照亮那個低着頭痛苦喘息的人影。
不知為何,席玉靠在床邊捂着胸膛,臉上冷汗密布,眉頭緊蹙,嘴唇毫無血色,活像個命不久矣的倒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