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菲到了正堂,發現堂前的台階上立了個灰布青衫的中年人,看起來面色不對,似乎剛受到了驚吓。
“大小姐,你可來了。”他一眼瞥見傅容身後的唐菲,愁容稍緩。
唐菲人在屋檐下,秉持着少說少錯的原則,暫時保持了緘默。
傅容隻得道:“倪叔,怎麼了?”
這人是看着傅沉魚長大的管家,名喚倪青,深得傅氏如今的家主寵信。
“出事了……”倪青的神情裡,鎮靜中帶着點驚懼,“兩個時辰前,有下人發現咱們山莊正門的牌匾、影壁上被人留了幾行血字,沒人知道這幾行字是什麼時候印上去的,隻知道看上去恐怖極了!”
唐菲心裡一沉,搶聲道:“字的内容是什麼?是不是要我們交出琅嬛元典?”
傅容與倪青俱是驚訝地望向她,倪青更瞪大了眼睛,仿佛在說,你怎麼知道?
唐菲也顧不得什麼淑女風度了,三步并作兩步跑上了台階,進了廳堂,發現正堂裡擺着一張紅木大八仙桌,置了點心、茶具、花觚,觚裡插着一支新折下來的木芙蓉,依稀還帶着傍晚時分的霜露,顯得嬌豔欲滴。
壁上挂着一副泥金屏條,一幅山水人物墨畫,不是什麼名家之作,乃傅沉魚的祖父傅天風的手筆。
兩側則設了四排楠木交椅,一律茜紅绉紗繡鶴椅披,右手邊的方幾上,是一模一樣的青瓷蓮瓣紋茶碗。
傅沉魚的親爹傅經,二叔傅綸,以及傅綸膝下的三個兒子都在堂上,還有傅沉魚的親娘,她是蜀中老字号沈家的大小姐,名喚沈星闌,傅沉魚的二嬸坐在她旁邊,和此次來訪的沈家大夫人唐飛瑤緊挨着。
唐飛瑤是頭一次來大姑子的夫家做客,見這會兒進來個如此豔妝奪目的女子,知道這就是有“修真界第一美人”之譽的傅沉魚無疑了。
唐菲面不改色地與這些人見了禮後,才忍不住道:“倪叔已經把情況告訴我了……”
傅經留着一把美須髯,此時的臉色卻再也美不起來了。
唐飛瑤是傅沉魚的舅母,在蜀中執掌沈家多年,向來是個殺伐果決的性子,直接道:“怕這群鼠輩做什麼?橫豎咱們将求援的消息用符篆送出去了,各大宗門世家想必不久便在來援的路上,隻要撐上幾天,局勢便能逆轉,何必在此作兒女态?”
傅經搖了搖頭,“天照閣已對整個傅家下了滅門令,即便我想奮力一搏,保全畢生心血維持的基業,隻怕也是難、難、難呐……”一連說了三個難字,語氣低沉得近乎歎息。
“天照閣?”傅沉魚的二叔傅綸想起了什麼,喃喃着,“天照閣背後不就是栖霞山莊麼,慕容雪鴻給出去的東西,想要回來,難道不能自己來取,非得鬧到如此難堪的地步麼?難道……他竟然真的不肯稍念舊情?”
唐菲聽得十分無語。
你們對慕容雪鴻到底什麼印象啊,這位是貨真價實的反派,一切都要為他的野心讓路。
天照閣隸屬于栖霞山莊麾下不假,可即便他們把整個傅家血洗了,不留一個活口,那又跟慕容雪鴻有什麼關系呢?
在原著裡,他就抛棄了傅沉魚,更别說在這篇耽美同人裡,他已經是個基佬了啊喂!
唐飛瑤無端卷入這場飛來的橫禍,冷笑道:“就算交出琅嬛元典,人家也要滅口,不如就跟他們拼個魚死網破!”
唐菲被她話中的情緒感染,直愣愣地站在原地,頭一次對自己的境遇有了實質性的體悟,她忽然明白,這是一群真實的人,而自己似乎根本無能阻止這場慘劇的發生。
傅沉魚的母親沈星闌看了唐菲一眼,肅然道:“事起突然,傳令莊内所有弟子、仆役,這幾日緊閉門戶,輪班值守,對山莊各個進出口嚴加防範!”
倪青遵命照辦,退了出去。
沈星闌又對唐飛瑤道:“弟妹,你原不是我傅家人,隻不過因給小魚兒說親,誤打誤撞遇上了這樁事,我想天照閣不至于針對一個局外人,今夜你便趁天黑離開吧。”她話中有未盡之意,若對方一意孤行,連蜀中老字号沈家也不放在眼裡,一定要取唐飛瑤的性命,那也無法,隻是此時尚未到生死絕境,隻要有一絲可能也務必試上一試。
唉,唐飛瑤隻是歎氣,面對天照閣這種修真界的龐然大物,傅氏和沈氏的力量還是太不堪一擊了。
傅經與沈星闌回想當年往事,隻覺後悔,不該念着小兒女間的情分,應下那勞什子的婚約,更不該接那琅嬛元典作為聘禮,以緻釀成今日之禍!
堂中一片低迷的氛圍,直播間裡卻已經吵翻了天。
“要點子皮吧,這劇為了捧傅婊做女主已經喪心病狂了,天照閣什麼時候滅傅家滿門了?”
“太慘了,太慘了,誰能慘得過慕容雪鴻啊,這一口滅門的屎盆子直接就扣下來了,我要氣瘋了!”
“我挺喜歡這劇情的,琅嬛元典本來就是鴻兒的東西,物歸原主,天經地義。天照閣也是一反派組織,滅門這種事不是第一次幹了,滅了就滅了,傅大姐覺得不忿可以滅回去。”
“支持,請傅大姐獨立行走,少扒拉無關人士,傅家人的死活跟栖霞山莊沒有半毛錢關系!”
“對傅沉魚的惡意有必要這麼大麼?她也沒幹什麼吧。”
“誰讓她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呢!在原著裡就一不稀得給眼神的炮灰路人甲,粉絲一天天瑪麗蘇癌入腦,罵慕容雪鴻是渣男,憑什麼,不娶她就是渣男?現在口碑反噬,自己受着咯。”
“笑死,傅沉魚居然有粉絲,這是我今年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前面的,你沒見過不代表不存在,傅粉是一群比草履蟲還惡心的非碳基生物。”
入夜,一群人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沉默着,一動不動。
傅經與沈星闌夫婦已經打好主意,就在今夜,由他倆陪同弟子和仆役們繼續固守待援,讓傅綸夫婦帶着三個兒子外逃,唐飛瑤則帶着小魚兒往相反的方向逃,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這就是他倆的籌謀。
兩人将這個計劃悄聲說了,唐菲聽得直搖頭,當即表達了不贊同:“要麼一起走,要麼一起守。對方顯然有備而來,我們走一半留一半,很容易被各個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