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雁書聞言,嗤地一笑,卻沒能收住,笑聲轉成了不停地咳嗽。
“天照閣……包括它的前身天外樓,算是個什麼東西!也配跟魔域挂鈎?”
哪怕号稱昔日的魔道第一宗,但這個“魔”不過是因為門内之人行事狠辣,作風殘忍,才被世人冠之的蔑稱罷了。
“真正的魔族,或者說天魔族,出自魔域……”駱雁書語調緩慢,“在兩次入侵戰争失敗後,由于域外空間的關閉,已經跟人間徹底隔絕了。”
唐菲扶住她,疑惑道:“難不成,慕容雪鴻與那魔域有關系?”
駱雁書壓下喉間的癢意,肩膀聳動,笑道:“他身負天魔血,你說他跟魔域有沒有關系?”
慕容雪鴻是天魔族?不是人族?
駱雁書道:“準确來說,他身負人族血脈和天魔帝血,既非純正的人族,也非全然的天魔族。”
唐菲努力回憶原著裡有關慕容雪鴻父母的設定。
他爹——花神谷前任谷主蔺飛白,這個肯定是人族。
他媽——等等,他媽……不是慕容昙的女兒嗎?
“你猜得沒錯,他的天魔血脈确實來自他的母親。”駱雁書道,“魔族天生強悍,靈魂不死不滅,非一般人族可比。這小子就算再有天賦,也不可能這麼年輕就入了天人境!真當修煉是那麼容易的事嗎?多少天之驕子一輩子耗在化虛極境,窺不得天人門徑?他才多大?”
人族之中,如李荻這般,年紀輕輕能到聽風境,已經是絕頂中的絕頂了。
再高就有貓膩了。
唐菲道:“師尊的意思是……”
駱雁書舒緩了一口氣,道:“這小子多半解開了體内的天魔禁制,否則絕不可能這個年紀就進入天人境。”
唐菲低下頭,現出怆然的神情,說:“師尊,雖然我想為傅家讨個公道,但……我也不希望你有事。”
“不說這個。”駱雁書歎道,“我隻問你,你知道琅嬛元典為什麼被修真界這麼多人趨之如骛嗎?”
唐菲答道:“因為它不要求修煉者的資質,而且每練成一卷,功體都會在原有基礎上成倍遞增。”
“不錯,所以我才說,十卷琅嬛元典大成,即便做不得天下第一,也僅在其次了。”駱雁書笑道,“你若學成,修為隻在你師祖之下,倒也算不得辱沒……”
唐菲此時不願去想那些虛無缥缈的東西,未來再美好,也抵不過眼下的一分一毫。
她更願意把精力放在駱雁書的傷勢上。
駱雁書并不領情,道:“我跟你說這麼多,不是為了讓你說這些廢話的。”
唐菲呆呆地看着她。
“十卷琅嬛元典,每學成一卷,除了将招式與心法熟練之外,還需吸入一名絕頂高手的修為,才可功成。”駱雁書平靜道,“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此話一出,唐菲的目光瞬間清明了。
琅嬛元典第一卷,“霧鎖煙迷”這部輕功她已經學得差不多了,否則不可能躲得過綠波香露刀的驟然發難,但是……按照師尊這個說法,學會了,不等于功成了。
“為什麼要吸入别人的功力?”唐菲不解道,“難道修為在原有基礎上遞增,就是靠這個辦法得來的?”
“你想得美!”駱雁書白了一眼,“如果吸别人的功力就能強大自己,那大家都别練了,直接去吸别人的不就行了?”
唐菲張惶道:“那為什麼……”
“不是你自身修煉出來的功力,在你體内隻能待一段時間,長久不了。”駱雁書淡淡道,“功力入體是為了沖擊你的氣海,使它不斷擴大,一個人周身的靈息都儲存在氣海,氣海越宏大,修為才提升得越快!”
“沒有别的辦法嗎?”唐菲皺眉。
“有啊。”駱雁書嘴角含着諷刺,“你不想殺一個人,就得殺一群人,你想像我一樣殺盡天下人嗎?”
唐菲驟然擡首,目光中有難以承受的沉重。
“當年我想要練成十卷琅嬛元典,可境界不夠,無法以一名高手的功力為祭,我就另辟蹊徑,吸幹了無數觀海境以下的修真者,他們的修為彙聚起來,也能達到我想要的目的。”駱雁書諷笑道,“這樣的辦法,你要試嗎?你下得了手嗎?”
唐菲跌退半步,撐坐在地上。
駱雁書居高臨下地俯視她,目光憐憫:“你的道心夠穩嗎?這些亡魂是否會如跗骨之蛆一樣纏着你?你能做到踏着他們的屍骨往上爬嗎?”
句句诘問,唐菲說不出話來。
駱雁書目光閃動,閉了眼,歎道:“别跟我走一條路,别落得個衆叛親離,一無所有的下場……”
衆叛親離?唐菲忽然想笑,沒有親人了,她在這個世界沒有親人了。
“今天,你隻有兩個選擇。”駱雁書此刻的語調平靜到詭異,“吸了我的一身修為,真正練成琅嬛元典第一卷,或者想盡辦法殺夠相當數量的低階修士,以他們的性命為祭……别忘了,這山中還有人在尋找你我的蹤迹。”
“時間不多了,選吧。”她的神情看起來十足疲憊。
說是讓唐菲選,可倉促之下,就算她肯,哪裡來的這麼多普通弟子給她殺?
師尊……師尊這是在逼自己對她下手!
唐菲面色蒼白,終于明白駱雁書為什麼忽然要在品劍大會上挑釁所有人了。
她是在求死,她想讓她的徒弟殺她!
“不、不!”
唐菲從齒縫間咬出這兩個字。
“這是為師給你上的最後一課!”駱雁書仰靠着,暢懷大笑,笑中隐約閃動淚光,“凡事皆有代價,欲成大事,至親亦可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