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先生?”
“嗯嗯嗯,先生今日專程來找我,讓我把這包點心帶給你。”友華重重點頭,“先……先生一直送我到鴻漸居,不知道為什麼不肯進來。”
鴻漸居就在秦家斜對面,坐在二樓的話,甚至能直接看進院子裡。
這還是岑恕第一次到鴻漸居。
友華走後半天,江荼才拿起一塊點心咬了一口。
正如她所料,難吃,非常難吃。
而且一入口,趙缭就發現這糕點中,放了安神靜心的藥。
這奇怪的味道散開,江荼腦海裡就出現了岑恕在竈台邊,認真又笨拙做點心的樣子。
趙缭吃完一塊,扶着床沿站起了身。
看到江荼從屋中走出來,李誼的第一反應是連忙起身,留下茶錢匆匆下樓。
正要邁出鴻漸居,就見江荼迎面走來。
不過短短幾日,江荼原本圓潤的小臉上清瘦了一大圈,從來笑眼彎彎,如今眼眶的紅還沒晾幹,發鬓也沒有束緊,毛茸茸的碎發散着。
“先生……”她有些啞的聲音一喚他,李誼的心莫名一揪。
她不等岑恕回話,緊接着道:“如果您沒事的話,能陪我去散散心嗎?”
秦符符才剛剛被人污了清白,李誼實在不能再讓江荼惹麻煩,正想如何委婉拒絕時,再看她通紅的眼睛,所有話到了嘴邊,卻也隻有點頭。
“好。”
走在田間時,李誼始終跟在江荼身後一點的位置,既不會讓旁人看來太親近,她說話他也能清晰聽見。
可一路走去,江荼始終沒有說話。
一直走到一棵大樹前,江荼停下來。這棵樹有數百年曆史,枝繁葉茂,其中一個較低的樹杈,剛好夠江荼雙手一撐坐上去。
岑恕走到江荼身邊,背靠樹杈而立。
“我以為您起碼要安慰我兩句呢。”江荼道。
李誼轉頭仰看着江荼,什麼都沒說,可眼中感同身受的溫和和關切,分明像是伸出一隻手,輕輕拍了拍江荼。
再轉回頭,輕柔的聲音像是長長的歎氣。
“失去親友的痛,怎是旁人三言兩語就能安慰的。”
未經他人之痛,就輕飄飄說出的安慰,當然有好意的存在,但除了表達“看我對你多好,這麼耐心安慰你”之外,多少還有對他人正在承受痛苦的輕薄。
這一句,江荼就明白為什麼,剛剛聽到岑恕名字的那一刻,心中别無他想,就想到他身邊。
她不想把自己的痛苦露在别人面前,給别人平添負擔。
但岑恕看起來,就像是失去過很多的樣子。
要不為何,他哪怕是笑着,眼底都是言不盡的悲傷,像是一隻裂花瓷瓶。
也像是一個,隻有真心悲傷時,才應該見的人。
“先生。”江荼雙手撐着樹杈,轉頭看着岑恕,含着淚的眼睛隻有迷茫,問道:
“您帶我讀的書裡面,說過‘善惡有報’,可如今要怎麼報,向誰報,才能讓我阿姐回來呢?”
這話,是趙缭真心發問。
須彌惡鬼,觀明台首,朝乘将軍。
在不考慮後果的情況下,普天之下,沒有她殺不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