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也看不到，你們就不能守前半夜人多的時候嗎。”

“後半夜沒人守，前半夜人一堆一堆的，後邊就沒人守。都什麼時候了，講這些有用嗎？”

我和我媽從說話變成了争吵，如今我都覺得不可思議，因為這種争吵從來沒有發生過。那時我的雙眼通紅，眼淚一顆顆像串線的珠子往下落。

我媽大聲說:“不講這些，不講這些，你媽又被人說不孝，你爺他們那時候你才一歲，我管着你，沒去伺候，就已經被人說不孝了。如今你姥爺也要被人說嗎？”

“你身體不好，我就當幫你伺候我姥爺，我幫你守夜，我爸一個當女婿的，那麼伺候我姥爺，我姥爺便秘，我爸用手掏，我舅都做不到的事情，我爸做到了。靜怡給我姥爺擦個汗都要戴個手套，我回來三四天了，他們就露了一次面，呆了不到半天，今天靜怡休班，她來了嗎？我呢，什麼髒活累活我沒幹，我的實驗做了一個月現在斷了就相當于我一個月白幹，我回來了。你晚上守不了夜，你白天守。我們一家三個人在那忙活，還想怎麼樣？你自己覺得沒拿醫藥費覺得虧欠什麼，其實呢，我姥爺醫藥費都是他們老兩口的棺材本，哪一分錢是我舅我姨出的？是，外人看來都是他們拿的錢，可是我姥爺的醫護床，營養品又哪個便宜了？不是我爸買的嗎？人家問床誰買的，有一個人說是我爸買的嗎？醫生說吃海參補蛋白，我姐出去轉了一上午說買不到，那時買不到嗎，那時覺得我姥爺要不行了，舍不得買，我舍得，我下單買了，明天就到了。可是誰念一句好呢？”

“我這不是想讓别人看看咱家也出力了嘛，我是怕人家挑我們家的理。”

“愛挑不挑，說句不好聽的，這些事跟我有什麼關系呢。我一個不受待見的外孫女在這裡待着，人家嫡親的孫子孫女一個也見不着。”

“我沒說兩句你就苦，我這不是教你們呢？”

我媽見我哭了，就轉身走了，我越想越委屈，開始抽泣。我媽擔心我，找來我妹找我，我不想讓我妹妹也知道這些糟心事，我讓她出去。我妹出去後，我突然喘不過氣來，窒息感席卷了我，我那時想到了死亡，其實現在想來，那可能就像電視劇那樣，哭到暈厥吧。我媽和我妹聽到動靜，馬上來我屋子裡，見我狀态不對便說要帶我看醫生去，我推開了他們，捂着胸口強迫自己起身調整呼吸。帶到我呼吸平穩了下來，我跟我媽說沒事了。我躺在屋子裡，還是在哭，有種很累很累的感覺，像黑雲壓城般的抑郁和黑暗。我妹送來了杯水，我沒接隻是說我想睡覺了，不去姥姥家守夜了。我那時鬼使神差的說了句活着好累啊。後來我妹提到這件事說她當時很害怕，我說，我也不知道當時為什麼，但是那天我哭着睡着了以後反而是我那次回家真正睡着了一次。有點荒誕但确實是真的。那次和媽媽的争吵，反而是我的情緒宣洩。也是那次姥爺生病，我心裡有了一道刻痕，無法磨滅的隔閡。

隔天早上我發了一條動态，是關于死亡的話題，水深及膝，淹腹，一寸寸漫至喉嚨，浮在河面的雙眼投射的是怎樣的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