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倒在地上的衆人慢慢醒了過來,巍峨的宮殿沒有了,有的隻是一片斷垣殘壁,每個人都覺得丹田處隐隐作痛,頭腦也是一片昏沉。
時妙涵颔首道:“此處名為女妖洞,我當年一時心軟放虎歸山,不成想,險些害了你們。”
衆人這才醒悟過來,自己是着了道,心中雖是後怕又氣,卻不敢露在面上。
時妙涵又道:“你們大可放心,你們身上靈力并未損失。”她早已将芳塵的靈力收集到鎖靈囊内,又擲于半空,那些靈力刹時四分五裂開,閃爍着絢麗的光芒四散而來,落到衆人身上。
時妙涵道:“這是那妖物的靈力,也算是補償你們此番受苦了。”
衆人聽聞歡欣不已,相互扶持同門,就地打坐調息。
時妙涵領着衆人走到岸邊,隔空摘下一片葉子,放在唇邊吹奏起來,不一會,便有幾隻光澤純白的鴻鹄振翅而來。
時妙涵上前摸了摸其中一隻腦袋,那鴻鹄親昵地用腦袋頂了頂她的下巴,繼而低下身子,時妙涵便翻身上了鳥背。“諸位,且随我一同前往蓬萊仙境。”
衆人見狀也學着時妙涵的樣子上了鳥背,溫儀愣怔地看着鴻鹄寬闊的背脊,想到即将翺翔于天空,有一股強烈的窒息感襲來,腳下也一陣陣發軟,她抿着嘴不說話,雙手緊緊抱住自己,整個人忍不住輕顫着,她實在是怕高。
溫儀正欲開口,眼前忽的被人蒙上了一層兩指寬的面紗,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接着就聽那人笑道:“在下是琳琅仙子一位故人,還望仙子在去往蓬萊仙境途中,能想起在下是誰。”他笑着一手捧起溫儀的手腕,将她的手放到溫修掌中。那人對溫修輕聲說:“便是想不起也無妨,隻當是在下的一個惡趣味吧。”
溫修輕聲道:“多謝。”說完牽着溫儀的手上了鴻鹄。
溫儀的眼睛被蒙上,心中的恐懼感減輕了許多,她心中十分感激那人解了她的困境。
衆人平安抵達蓬萊後,鴻鹄在天上鳴叫着,盤旋着飛了幾圈便散開了。
時妙涵等衆人各自散去,攔下高星沉。
高星沉滿面疑惑,“不知龍女有何指教?”
時妙涵颔首道:“你的丹田。”
高星沉聽到這話,吓得一個激靈,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何霜澄此時也不動聲色靠了過來,他在心裡盤算着,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這麼多人呢!隻怕又要魂飛魄散了。他皺眉想這,若是他們現在跪地求饒,時妙涵打得輕些,他們趁機留得一縷魂魄僥幸逃脫,誰能快速長回來?
時妙涵翻手向上,手中竟是一顆閃着紅色光芒的内丹,“是我來得遲了,竟叫你丹田被毀,一身修為化為烏有。這是芳塵内丹,我已淨化過了,你自己多多修煉,丹田修複指日可待。”
高星沉滿懷欣喜接過内丹,隻覺得掌中一片溫熱。
時妙涵說罷便催動靈力,那内丹一瞬融于高星沉掌中,與他合二為一了,接着高星沉就覺得一股充沛的靈力在他周身遊走。芳塵本就修煉了三百年,雖然靈力被稀釋,可他終究功力深厚,能得了他的内丹修煉,真是天大的造化了!“想不到此次出行,還有如此造化。”
時妙涵也不多言,擡腳便走了。她自小生活于蓬萊仙境,從不與外人接觸,一顆心至純至善,因此行事作風頗有些遺世獨立的意味。
何霜澄卻在她身後一疊聲感謝。
時妙涵走到一處繁花似錦的院落内。
寶靈正在一旁培植花草,聽到腳步聲便知道時妙涵來了,他放下手中的東西,一邊用絲帕擦手,一邊站起身向着時妙涵方向笑道:“回來了。”
時妙涵道:“你今日又種了什麼?”
寶靈聽了她的話,向一旁側身,讓時妙涵去看。他雙目雖有一層薄翳,卻滿是柔情。寶靈淡笑道:“清風去請廚娘時,給我從龍池帶了些牡丹,再等一月,你就可以看了,接着就是荷塘的荷花。”
寶靈見她不答話,又笑道:“我已經為那幫小毛頭準備好膳食了,估計也都餓了,我現在就讓廚房上菜。”說着便獨自往廚房去了,留時妙涵一個人坐在那看滿園盛開的春色。
寶靈與時妙涵早已不食人間煙火,因此準備的飯食都是附近村民的常吃的食物,也專門請了幾位廚娘來幫忙。
高星沉摸起一塊疊的方方的煎餅放在嘴裡咬了一口,卻發現煎餅紋絲不動,他不服輸,又用力去咬,直咬得腦袋晃晃的。
一位廚娘看到他窘迫的樣子,哈哈笑了起來,“小少爺慢些,當心牙齒。”她為高星沉包了些熱菜,讓他小口小口吃,那煎餅果然軟了下來,卻依舊韌性十足,高星沉嚼得腮幫子都有些酸了,才将那口餅吃下去,逗得何霜澄哈哈大笑。
高星沉想起時妙涵那副光風霁月的模樣,腦補一下,她啃煎餅的畫面,也不由得覺得好笑。偏偏何霜澄也這麼想,師徒兩個并肩坐在一起,對彼此心思敏感,不約而同想到一起,相視一笑。
寶靈由道童引路進了門,他笑道:“諸位一路上辛苦了,龍女不善交際,因此由在下代為掌事。”說話間,已經有道童将一個沙盤推了過來。那沙盤是紅衣教地形圖,設計得頗為精巧,每個建築都做了縮小,每一處都細細标記出來了。
衆人圍上來看着那沙盤皆是倒吸一口涼氣。
高星沉看着那個沙盤陷入沉思,這沙盤比式幽燭給他的地圖還要詳細幾分,難道紅衣教有蓬萊的卧底?
寶靈道:“諸位不必訝異,這是蓬萊能工巧匠用了十年,根據紅衣教仆役所述慢慢複原的,雖不敢保證一模一樣,卻是八九不離十,攻打紅衣教也是值得參考的。”
好消息,沒有卧底,壞消息,紅衣教都是大嘴巴。
甘見溪看着沙盤,贊歎道:“通過隻言片語便能将紅衣教地形圖複刻成這模樣,實在是令人傾佩。”
寶靈輕輕颔首,眉頭輕輕蹙起,歎息道:“這幾日有探子回信,式幽燭在為冥主何霜澄選新娘,紅衣教内或搶或買許多妙齡少女。”
衆人聽聞皆是憤恨不已。
寶靈面露擔憂道:“式幽燭本就修為極高,何霜澄與高星沉韬光養晦這些年,隻怕修為更是深不可測。我們若是直接攻打紅衣教,隻怕到時候無辜百姓飽受牽連,蒼梧大地好不容易休養生息數十年,勉強恢複些生機。”寶靈催動靈力,衆人眼前浮現出蒼梧大地一派繁榮景象,街道上人來人往,小販走卒吆喝叫賣,百姓安居樂業,其樂融融。他又一揮手,頃刻間戰火連天,繁榮的街道變成人間煉獄,嬰孩痛哭不止,四處是人的屍體。
有一些心軟的已經忍不住落下淚來,“何霜澄真是該死!這一切皆是由這個魔頭所起,殺了他殺了他!”衆人手握拳振臂高呼。
何霜澄看着這場景心中也是不忍,可是,他什麼時候要娶媳婦了?他有老婆的,是桂溫娴。況且就算娶,他也沒有要把蒼梧大地弄成這幅生靈塗炭的樣子,他真的想要跳出來說,他就想有個地盤養老,他才不想搞得天下大亂,何苦來呢?
高星沉看着那副水深火熱的人間煉獄場景,又聽到一群人把這鍋扣到自己師父頭上,嘴角抽了抽,摸了摸何霜澄的腰,低聲道:“回頭去藥王谷看看吧,這腰挺疼的吧?”
何霜澄眼底閃過一陣無奈,他打掉高星沉摩挲他腰眼的手,撇撇嘴繼續聽寶靈講。
寶靈道:“我想先安排人手,混入紅衣教将這些少女解救出來。一來避免傷及無辜,二來紅衣教最擅長以唇舌為利器,巧舌如簧,若不早早救出這些女孩,隻怕她們也被迷惑,甘願為紅衣教所用。”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紅衣教之所以難以覆滅,皆是因此,紅衣教哪怕勝一個教衆,他們便可以以唇舌鼓動他人,迷惑人心,一傳十,十傳百,最終卷土重來。
衆人自然知道寶靈的意思,隻是誰也不敢輕易開口。
此時,桂家一位少年看了看自家隊伍裡幾個如花似玉的少女,雙眉擰緊,咬了咬牙,語氣中透露出一絲憤恨,“這種事,總不好讓姑娘們去,何霜澄本就荒淫無度,當年……”他停頓了下,聲音也漸漸顫抖起來。
衆人自然知道他想說什麼,當年甘桂兩家有意結為秦晉之好,結果,何霜澄将桂溫娴擄走,毀了她的清白,又剜了甘汭靈雙目,害得一對有情人自此天人永隔。
“阿與!”一道纖弱的女聲打斷桂時與,“在下藥王谷桂枝意願意前往。”
何霜澄擡眸望去,就見一個身姿袅娜,模樣嬌俏的少女,立在沙盤前,雖盈盈笑着,卻是面容倔強堅毅,一派視死如歸的模樣,看年齡比溫儀還小上幾歲。
桂時與氣得眼睛都紅了,伸手攔住她,聲音因憤怒和着急而顫抖起來,“阿姐!我不許你去,何霜澄是個色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