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修笑着摸摸他的頭,道:“這孩子越大越愛撒嬌了。”
溫儀道:“可不是呢,昨兒還哄着望庭給他買了,今日又來哄你。”
白雀聽了這話,知道自己的糖葫蘆怕是沒希望了,嘴巴一撇,嗯唧了一聲。
溫儀忙道:“可快些收了神通,又要做那燒開的水壺了。”
溫修笑着點點白雀的頭,将他抱到杳杳身邊坐好,“你陪師弟操琴,師父與姑姑說些話,等會帶你們下山玩。”
白雀聽了,忙忙伸手,溫修笑着與他擊掌為盟。
溫修扶着溫儀進了内室,對溫儀道:“清絕君來信說開春接你去南宮派。”
溫儀喝茶的手頓了一下,點頭道:“我也正有此意,我現在情況特殊,不如好好閉關幾年,說不得能有另一番造化。”
溫修終究沒有忍住,他問道:“琳琅,你覺得詩鳳怎麼樣?”
溫儀皺了皺眉道:“他與我們是自小長大的情分,我待他自然是和你一樣的。”
溫修笑道:“無事,有個師妹向我打聽他來着。”
溫儀聽了這話,摸了摸跳到懷裡的無無,面上不由得帶了笑,“師弟是個極好的人,他若是有個好歸宿,也是極好的。”
溫修瞧不出她面上有異樣,也放下心來。兩人回了缙雲仙都,蘅芷元君去自己的私庫拿了許多奇珍異寶給何霜澄,何霜澄看到上品的沉香,立刻拿了過來,笑道:“元君給錯了吧,這可是萬金難買的沉香木。”
蘅芷元君翻看着何霜澄從柴火房掏出來的書,内心雀躍,頭也不擡“這些不算好的,你拿去點着玩吧,等我明日再給你尋點更好的,我先回去了。”說罷,招出跟寵甘甘讓它背着書,頭也不回地走了。
“好嘞,元君您慢走。”何霜澄将沉香仔細包好了,揣在懷裡也往淵薮更深處去了。
高星沉見師尊來了,一臉興奮地迎了上來,何霜澄摸摸他的頭,他這幾日所有的不快皆化為泡影,隻剩一腔熱忱了,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師尊,想知道他要做什麼。。
何霜澄拉着他就地打坐,将沉香從懷裡掏了出來,施展靈力将其點燃,高星沉隻覺得通體舒暢,靈力運行的更加順暢了,他趕忙靜心與何霜澄開始雙修。
雙修完畢,何霜澄道:“這上品的沉香果然是極好,你這幾日不要貪玩,一定将我剛剛教你的功法爛熟于心,過幾日還有更極品的沉香助你修煉,相信不用多久,你就可以與常人無異了。”他說完又摸摸高星沉的臉蛋。
“多謝師尊。”高星沉喜笑顔開,空氣中還彌漫着濃郁的香氣,他吸了吸鼻子,在這香氣裡聞到淡淡的甜香,一路尋着香氣,湊近何霜澄頸窩聞了聞,果然是他身上的。
“師尊你好香,這是什麼味道?”高星沉十分貪戀那股甜膩的味道,忍不住又嗅了嗅。
何霜澄一拍腦袋,從袖中掏出幾塊桃酥來,“今日下山給你帶的,我記得你在金陵時十分愛吃,托了貨郎帶來的。”他又掏出一包桂花糕,“這個也給你吧,就不給溫琳琅了。”
這桃酥易碎的很,哪裡是順帶能買到的,必定是好生裝好了,十分細緻保存,才能如此完整。他就說,師尊心裡有自己的。
又聽到何霜澄說桂花糕是給溫琳琅的,還未等他說完,高星沉就急忙搶過桂花糕急急往嘴裡塞,直噎得翻白眼,何霜澄怕他被噎死了,這個死法不好看也不好聽,趕忙拍着他胸口,給他往下順。
高星沉眼角帶淚看着何霜澄,可是心裡卻樂開了花,溫琳琅的東西能搶就搶!
何霜澄陪着高星沉說了會話,約定好下次見面時間,兩人依依話别。
瑤杭上前拍了拍高星沉肩膀,看着他的目光還在看何霜澄走的方向,笑道:“都走遠了,看不見了,主人給了我一包酥糖,也一并給你吧。”
“你吃吧,雖然嘗不出味道了,可也是師尊的一片心意。”高星沉依舊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好吧,你可别後悔哦。”瑤杭取出一顆酥糖放進嘴裡嚼,囫囵咽了,絲毫察覺不出味道,她直了直脖,“也不知道這東西到底什麼味道,吃得還累。”卻還是萬分珍惜地放進腰間荷包裡。
高星沉癡癡看着遠方,呢喃道:“管他什麼味道,都是師尊的味道。”
瑤杭打了個冷顫,輕聲嘀咕道:“弄得跟個怨天尤人的大老婆似的。”
高星沉低頭不理她,坐下來開始打坐,瑤杭也自去為他護法了。
驚鴻日日盤在結了冰的樹枝上等杳杳上早課,幾次都凍僵了,被蘇望庭揣懷裡捂了半天才緩過勁,他卻樂此不疲,依舊日日去守着杳杳。
驚茶涼涼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她嗤笑道:“又在這裝什麼癡情人,城主明明是要成為了溫修的男人,人家柔情似水一君子,你少自作多情!”
驚鴻吐着信子将驚茶逼到角落,吓得驚茶節節後退,卻依舊嘴不慫,“那個李詩鳳也不錯,長得那麼美,疼城主跟疼眼珠子似的,那大金項圈,金光燦燦!還有辛夷君也很好,”驚茶陡然變大,繼續作死,“跟城主兩個一個嘴賤愛炸毛,一個潔癖又悶騷。他們四個一起,做個輪值表,我都吃得下!啊!”她狠狠挨了一下,疼得大叫起來。
驚鴻忍無可忍,一道雷劈在驚茶腦袋上,将她劈得烏漆嘛黑,他冷笑道:“小泥鳅,你想死還不挑個好日子。”
驚茶氣得滿地打滾,“我必定告訴城主,藏着幾十年的秘密都告訴他!”
驚鴻不再理她,由她撒潑打滾,不過驚茶胡言亂語倒是提醒了他。辛夷君心裡有人放了幾百年了,那個李詩鳳不會這麼禽獸,溫靈筠雖對杳杳無意,可是杳杳看他眼神可不清白。
驚鴻眸色暗了暗,溫靈筠是個隐患,定要除之而後快。
轉眼間年關已至,十方真君選了幾個弟子去山下給附近年老村民送些禦寒用品,幾個弟子回來後,便說有村民求助,近來村中漸生禍端,恐非人為。
“弟子也仔細查驗了,泥土焦黑,宛若被雷劈過一樣,隻怕是有妖物作祟。”
蘅芷元君與偏殿長老對視一眼,蘅芷元君道:“此事不可拖延,你去喊上你大師兄今日就下山,萬萬不可大意,若是有異動立刻聯系我。”說罷,她降下一道符咒給小弟子,那小弟子領命趕忙去找溫修了。
蘅芷元君傳音給十方真君,讓他去暗中保護徒弟們,自己則與長老們将缙雲仙都仔細搜尋了,防止妖物躲進缙雲仙都。
何霜澄手持羅盤,竟然在東南方發現了妖物,他回首沖衆人比了個手勢,溫修點點頭,止息劍也發出劍鳴聲。
何霜澄步履匆匆向前查看情況,羅盤帶着他走到一處山洞處,他止住腳步,撚訣查看洞内情形,卻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沖擊摔倒在地,好在他躲得及,并未受到傷害。他趕忙禦劍,讓征魂劍帶溫修過來,征魂劍在他頭頂盤旋了幾圈,化出無數劍氣向溫修他們飛去。
溫修等人立刻随着征魂向前狂奔。
何霜澄手中捧着羅盤,其中指針不停地抖動。
“洞中有東西,力量很強大。”何霜澄看着洞口泥土,覺得有些奇怪,立刻上前蹲下查看,他撚了撚混着泥土,發現泥土上面有拖拽的痕迹,并有新鮮的血混着,兩旁泥土有指尖抓出的痕迹。他悄悄探查了,并未發現有生魂。他心下了然,要不是這洞内的東西還沒來得及吃掉這人,要不然就是這東西噬魂。
何霜澄喉頭滾了滾,回頭看了看身後一臉稚嫩的幾個小家夥,這幾人要再出了事,溫儀就沒活路了,到時候杳杳又要流離失所了,他那麼脆弱,離開缙雲仙都,下場大概也是和自己的幼子一般了。他心頭跳了跳,無論如何這幾人都不能出事。
何霜澄回頭道:“我們要小心點,洞裡的不知道是個什麼。”
十方真君此時從天而降,他對着溫修比了個手勢,溫修心領神會,立刻列陣。
何霜澄趕忙讓開,十方真君手中的寶劍幻化出成千上萬的劍氣,劍氣淩厲直沖山洞,将山洞口炸出了一道口子,裡面的東西發出吼叫聲,一股巨大的力量湧動出來,摧毀了幾丈遠的樹木。
十方真君穩穩守住陣眼,将一衆弟子護在身後,他一個眼神,溫修立刻會意。
溫修身上發出淡淡的光芒,揚劍出鞘時,止息劍寒光閃閃,他沒有一絲猶豫,如閃電般迅速,動作雖快,卻十分利落漂亮,腳步輕盈,身法更是飄逸流暢,幾個移步之間,下一瞬人已經進了山洞之中。
何霜澄有一瞬間的慌亂,剛要跟着進去,又生生止住腳步,隻得安心在洞外等待。
正想着,溫修已經從洞裡出來了,他身上的光芒,更淡了些,身上背着一個受了重傷的人,好在他并未受傷,何霜澄不由得松了口氣,上前接下他背上的人。
“裡頭白骨森然,這怪物怕是來了有一段時間了。”溫修面色沉重,裡面還有個幼兒的屍身,他打起精神,凝視着洞口。“這人我進去時,還在與其争鬥,讓我快些跑。”
身後的山洞裡傳來更加憤怒的吼叫,接着地面一陣顫動,十方真君依舊是穩如泰山。他揮出劍氣,身後三人也立刻改變陣型,跟着揮出劍氣。
此時劍氣不再是寒光迫人,而是帶了三昧真火了,成千上萬的火球飛進洞裡,裡面傳來一陣慘叫,地面劇烈晃動着,甚至出現了巨大的裂縫。
下一刻一團火光從裂縫中噴湧出來,火焰的灼燒感近在咫尺,何霜澄看到十方真君衣袍都被損毀了一角,再也顧不得那麼許多,手指翻飛,招出度靈蝶。
下一刻,十方真君卻是不慌不忙,他閉眼撚訣,佩劍忘生立于眼前,身後卻是劍氣翻飛,迸發出巨大的力量,下一瞬他的佩劍發出更加耀眼的光芒,此時地上顯出一個太極八卦陣,劍氣翻湧間,形成了一個巨大的保護圈,而火球靠近光圈就瞬間被融化了。
蘇望庭滿面喜色,他居然能得見師尊的鎮山河。
十方真君嘴角一抹輕笑,他一挽流星收住劍勢。
洞内的怪物忍受不住疼痛已經被逼現身了,它咆哮着降下神力,在地上砸出一個個大洞,幾人分散開來,呈圓圈将它包圍住,竟是一頭火紅的野豬,它塊頭巨大,長長的獠牙上還挂着一些衣物的碎片,大概是得了些機緣,竟然是有了些道行。隻可惜它靈志未開,如今吃人,斷然是留不得了。
何霜澄心中暗暗可惜,若是他一人就好了,就這大野豬的内丹扒出來給高星沉,他得高興壞了,隻可惜了,有缙雲仙都這些人在,他如何能拿走這内丹?
那野豬氣得狂吠起來,一時間風雲變色,飛沙走石,衆人紛紛提劍格擋。
其他三人與野豬纏鬥起來,葉成歸瞅準機會,千歸劍赫然立起,直刺野豬眼睛,那野豬疼得躁動起來,千歸劍所向披靡,直直削下野豬半邊腦袋。
接着溫修的止息劍昂揚進攻砍掉了野豬前蹄,蘇望庭也是如法炮制,将野豬削成了一根□□。
衆人隻覺眼前寒光一閃,還未看清,那野豬轟然倒地,十方真君的忘生還在劍鞘内,這一戰,忘生甚至都沒出鞘。
十方真君再次進了洞内,等他出來後,對着溫修搖搖頭,又和溫修比劃了一下,接着提了劍潇灑離去了。
溫修一行人見慣不驚,恭敬道:“恭送真君。”
密林中一片寂靜,何霜澄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十方真君比劃了什麼。
溫修道:“回師門,若是元君與衆長老問起來,便說是我們自己斬殺了這豬精。”
“好的大師兄。”
蘇望庭上前好奇地摸摸那大野豬,比劃了下,回頭對葉成歸道:“這豬真大啊!牙齒比我胳膊都長。”
何霜澄無奈地給從山洞中救出來的人治療,這人真是命大遇到溫修,也是命歹,遇到蘇望庭,都快死了,還讨論豬多大。
蘇望庭這才想起來地上還躺了一個,趕忙探頭探腦去看,“詩鳳師兄辛苦了。”他将野豬精的内丹剖出來,捧着給了溫修。
何霜澄看了眼溫修手中閃着光亮的内丹,溫修立刻雙手奉上,“給我?”
蘇望庭道:“哎呀詩鳳師兄拿着吧,你以往總說自己不練外功,用不到,從不拿戰利品,今日你怎麼也得拿了。”
何霜澄忙接了下來,嘴角微微揚起,卻是一臉為難,“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這才對嘛!”蘇望庭笑得眼睛彎彎,回頭看了眼葉成歸,葉成歸也是擡頭對他笑笑。
何霜澄喂那人服下丹藥,“咱們回去吧,這人現下無大礙,但是經脈卻被震碎了,怕是廢了。”
溫修聽了這話,心中一顫,這才仔細去看那人。這人長得一派正氣,臉型四四方方的,身上穿的不是什麼宗門的服飾,隻是粗衣布衫,所用的法器也是極粗糙的,大概是個散修。常人修行無師門庇佑,一路披荊斬棘,能與這些精怪對抗,屬實不易,如今卻經脈具斷淪為廢人,醒來又該如何面對?溫修這麼想着,又想到溫儀,感傷自身,不由得歎了口氣。
何霜澄擡眼看了看,想起三裡地處有戶農家,便對溫修道:“就将此人托付給村民吧,我留足銀兩與藥,不然一路颠簸怕是半路就死了。”他想了想,将野豬的内丹又放到這人的手裡,他歎道:“他屬實不易,這内丹我也不要了吧。哪怕是為他修複内傷,也算是不白來這一趟。”說完又留下幾枚丹藥,與溫修幾人将他送往了農戶家。
何霜澄上山前,又去給溫儀買了些成衣,溫修忍不住道:“多謝你對琳琅如此上心。”
何霜澄笑了笑沒有說話,隻是擡眼看着溫修在那欲言又止。
溫修被看得不自在了,别過臉輕聲道:“最早開春,最遲立夏,琳琅就去南宮派了。”
何霜澄的笑僵在了臉上,他原本以為,溫修也會像偏殿長老那樣勸他娶了溫儀,與她結成道侶,缙雲仙都給他一半天财地寶做陪嫁,結果溫修說的是溫儀要離開缙雲仙都了。
溫修看着何霜澄的表情,見他似乎并不在意,又輕歎道:“清絕君憐惜琳琅,必不叫她受了委屈,我雖為兄長,也不好阻攔。”
何霜澄心想,這時候不好阻攔了,你不是一直在阻攔我嗎?桃花嶺不許自己與溫儀親近,去蓬萊仙境不肯帶着自己,他氣的把衣帶擰成一股繩,又松開。
溫修看了他一眼,繼續道:“我是琳琅兄長,我得為她考慮,不是她如今需要人照顧,我便随意塞給人家了。詩鳳,你覺得呢?”溫修直直看向何霜澄,期待他做何回答。
何霜澄咬了咬後槽牙,心中有些郁悶,他想說自己不是什麼随便的亂七八糟的人,若真娶了溫儀,必定待她好,可是他此時負氣,覺得自己被下了面子,又怨溫修不肯信自己,張嘴變成了,“挺好的,叫她去呗。”說罷,騎着馬就走了。
溫修歎息着搖搖頭,“少年心氣,不堪重托。”他本意覺得李詩鳳娶了溫儀也挺好,然而如今溫儀失明,他怕李詩鳳往後會因此厭棄了她。便想着出言試探一番,沒想到他連挽留都不肯,少年人為了面子不肯表露心迹,即便他待溫儀再好,不開了那個口,溫儀就是無名無份。
溫修也憋了一肚子氣,回了缙雲仙都,就去找了蘅芷元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