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是個什麼說法?”蘇酩直接追問。
“他無論是什麼情況下,對閻紫杉的能力也好,品格也好,都給予了非常高的評價。在一些很有争議的時候甚至是非不論,一心護着閻紫杉。但是!”離無妄狠狠加重了這個轉折的語氣,“他從沒對閻紫杉這個人做出逾矩的行為,更像是君子之交。别說是一些更親密的行為了,他連明确表達對閻紫杉的愛意都沒有過,這就很奇怪了。”
“是挺奇怪,”蘇酩聽着心裡别扭,“感覺他隻是想在閻紫杉身邊但并不真的喜歡一樣。說得嚴重些,這有點像在炫耀。”
離無妄挑眉:“我一開始也是這麼認為的,像這樣不合常理的情況我可是太感興趣了,所以關注了他很久。結果是,他的确不是在炫耀,而像是在努力嘗試和閻紫杉更親近一些。地府有人見到閻紫杉枕着他的腿睡覺時,他整個人都不太自在。”
“這……”蘇酩瞠目結舌。
少女俏皮地吐舌:“你想聽聽我的看法嗎?”
“啊?”蘇酩不理解離無妄的舉動,“你不是說……”
“我是說過我的想法不重要啦,”離無妄眨着眼,“但是我對這些事應該比你經驗豐富點,你可能想不明白他的動機,我倒是有些想法。”
她說得不錯,蘇酩是真的想不明白:“你說。”
離無妄的表情似是苦笑:“你有沒有想過,他有可能接受不了男人,但他喜歡閻紫杉。”
“啥?這也太扯了吧!”蘇酩就差把“我不信”三個大字寫在臉上了,“既然他喜歡女人,又怎麼會喜歡上閻紫杉?我是隐約聽說過閻紫杉長得确實漂亮像姑娘,但是像姑娘又不是真的是姑娘!”
“你先聽我說,”離無妄示意蘇酩冷靜,“我在出現了這個大膽的想法後專門打聽過,結果還真就讓我打聽到了,宇文新洲在閻紫杉本人根本不認識他的情況下就随口說過他們倆關系很好。”
她的笑容逐漸失控:“雖然當時沒人相信,也沒有傳到閻紫杉的耳朵裡,但是這不是傳到我的耳朵裡了嘛!這也太刺激了!我當時也吃驚不小,反反複複确認了幾次才相信是真的。按照那個小神官的情報,宇文新洲的原話是‘地府的二公主?那是我的人’,當真好玩!然後我把這個和從地府來的消息比較了一番,他确确實實是先說了這話再出現在地府的。而他到地府的時候,閻紫杉還問過他是誰。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離無妄激動地說了一大堆話,蘇酩全聽進去了,卻不甚明了,二公主?耐人尋味?什麼意思?
“那個……”蘇酩支吾着,“我聽不太懂。”
離無妄對他的不懂表示理解:“閻紫杉因為個子矮了點,長相女氣了點,被不少人戲稱為二公主。本意當然是笑話他,但他本人不甚在意,對此總是一笑了之甚至主動和别人打趣。那些想看他笑話的人也心裡愧疚,久而久之也就沒人把這話當成羞辱了,所以二公子或者二公主都可以用來稱呼他。我猜測,宇文新洲說這樣的話也許是因為二公主這個名号,讓他誤以為閻紫杉是個女子。當然,這不過是我個人的推斷罷了,沒有多少參考性。”
“那你的意思是宇文新洲連閻紫杉的真實性别都不知道就已經喜歡上他了?”蘇酩覺得知道了這些之後,好像更清晰了,也好像更亂了。簡而言之,他不懂。
“我可沒這麼說。”離無妄當場撇清幹系。
蘇酩愈發頭疼:“那也不對啊,就算他和閻紫杉是這樣神奇的關系,也沒理由騙我們去跟燭九陰打架。”
“怎麼又牽扯上燭九陰了?”離無妄的語氣很是哀怨,表情卻異常興奮,“最近忙着貓貓的事,疏忽了不少,等事情解決了我一定要好好查查!”
“等你查完了可以先和我說說嗎?”蘇酩覺得如果離無妄有心弄清其中關系,交給她也許是最快最簡單的方法。
“當然可以!”離無妄欣然應允,“畢竟這條線索是你提供的,我可以給你打個折。”
……唔。
馬車的速度漸緩,内海已是近在眼前。
蘇酩恍惚記得自己曾經走過這條直道,卻不曾親眼見過内海。在青丘同族的口中,内海和别的海沒有不同,都是那種單看着就會讓人迷茫的寬闊海面。在親眼目睹前,蘇酩心裡總是把它想成兩道懸崖間的一片水域,如今看來,很不一樣。
深秋本不該有海霧,可内海深處仍舊被一層薄霧籠罩,根本看不到對岸!視線所至下是暗藍色的海水,上是白茫茫的霧氣。天海一起湧動着,模糊了邊界,讓人隻覺得整個天地間皆是水汽萦繞,無邊無際。
蘇酩剛下車就走不動道了,若是能清楚地看到對岸在哪還好說,讓他沖進迷迷茫茫的海霧裡,還不如當場暈過去算了。
“蘇哥哥?”離無妄自然看得出他的異樣,“怎麼了?還是害怕嗎?”
“我……我我我可能不行,這太吓人了!”蘇酩雖然能盡力止住身體的顫抖,卻掩蓋不了話中的恐懼。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明明他也沒有在水裡出過事,為什麼那麼怕海?也許是身為狐族的本能?
“可是,這……”離無妄看了看海面,又看了看蘇酩,“蘇哥哥!今天有霧,放在平時是可以看到對面的!”
蘇酩半信半疑:“你以前來過?”
“沒有,”離無妄立即解釋,“但是我的信息是不會錯的。”
“這……”蘇酩的内心萬分糾結,理性去想,虛無缥缈沒有源頭的懼怕是沒有多少意義的,可是他就算知道沒有意義,也消除不了真實的恐懼。
話又說回來,如果一直畏畏縮縮,永遠都不可能克服對海洋的恐懼,離無妄還算靠譜,信一回也罷。
“那,趁我還沒反悔,快走!”蘇酩咬咬牙,擡手開始施法。
“好!”離無妄回頭向車夫示意,也跟着開始施法,“蘇哥哥好樣的!”
兩道身影飛速沖入未散的薄霧中。東方人的習慣是低飛,畢竟法力消耗巨大,萬一不留神摔下去,低空飛行也不至于摔得太慘。但蘇酩現在不這麼想,看着身下近在咫尺的水面他就難受,愣是帶着離無妄擡了幾次高度。
距離雖不足以讓薄霧遮住海面,離得遠些就不至于能把水面以下看清楚了,耳邊的呼呼風聲多少能讓他安心些。
内海的海面還算平靜,從空中看,身下的大片空間全是暗藍色的水面。身後海岸漸遠,前方仍舊隻有茫茫霧氣,身旁的離無妄并不能給他帶來些許安全感,反倒讓他覺得兩個人都被困在了無邊海面上。
聽說,海中有能長到六十尺的生物,有無底的深洞。
現在想這些絕對是火上澆油,蘇酩強行把對海洋的粗淺認知趕出腦海。可不知為何,他的眼睛始終定定地看着海面,難以挪開。海水雖不清澈,勉強也能看得見水面下比較近的東西。如今他們飛得高,把身下的大片暗藍權當染了色的地面也是減弱恐懼的方法。焦躁間,蘇酩感覺法力的流失已經超出預期,心中更是着急。飛身劃破空氣的聲音在耳畔回響,時間卻慢得如同刀割。
不知飛了多久,在蘇酩快要罵離無妄诓他的時候,霧氣後的海岸終于顯露了身形。蘇酩拼盡全力沖上岸後才敢松一口氣,整個就像快被煮熟一樣難受。
随後而至的離無妄面容扭曲,喘着粗氣道:“蘇哥哥……你沒必要飛這麼快吧,我差點跟不上了。”
蘇酩回頭,兩張扭曲的臉此刻沉默地互相看着。半晌,蘇酩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你這個混蛋,居然又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