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十二位古神的能力淩駕于衆生之上,古神族總該是蘇酩有可能企及的吧?
他鄉之中,林海從始至終都沒有真的下死手,可是顯露出的實力差距已經讓蘇酩心驚。他自以為修習許久,還是被打了個半死。
“聽說你在他鄉遇到了麒麟,你的運氣還真是……有意思,”賽拉弗隻微笑着看蘇酩一邊難受一邊吃肉包,“麒麟,我略有耳聞,是在焚川之災中活下來的幸運兒。”
“焚川?”蘇酩細細嚼着包子,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賽拉弗向後靠着椅背,道:“是我們這邊的說法,當時燭九陰發瘋似的燒了大片土地,結果是東方實際上死的人遠遠多過九成。”
焚川……蘇酩記得夢中的沖天火海,恐怕山川河流都被燒得不成樣子,這麼說來,用這兩個字也合情合理。
“如果我沒記錯,最後隻活下來了不到二十個。”賽拉弗回憶着,“你覺得,他們是靠什麼活下來的?”
林海之前說過,他們是靠着比旁人多一點點的運氣才能死裡逃生,當時蘇酩還就真的信了。後來蘇酩在夢裡瞧見了烈火灼林的慘象,那已經不能算是人禍了,那就是天災。現在賽拉弗問起,他能斷定,在那種情形下,運氣也許有作用,但一定非常微小。
“應該是憑本事吧,運氣……有用嗎?”蘇酩想不到當時的古神族還有什麼可以依靠。
賽拉弗點頭道:“如果十個人裡有一個活下來,也許是靠着運氣好,幾萬人裡活不到二十人,就不能說是靠運氣了。本來他們的敵人不止是古神,還有身邊的同族。”
“同族也算是敵人嗎……難道……”蘇酩一口下去,差點把腮幫子咬爛。
他咽下嘴裡的包子,驚道:“一開始他們知道隻能留一成,所以,隻要在古神找到自己之前,讓盡可能多的同族死掉就行是嗎!”
“是啊,”賽拉弗簡單的回答裡包含了太多沉埋的往事,“早在我們真的動手以前,那些相對弱小的古神族就已經被自己人殺完了。”
蘇酩的胃裡又泛起一陣惡心,他當即把手裡的包子放回蒸籠:“我不吃了,走吧。”
“你想去哪?”
“随便走走,透透氣。”蘇酩現在的反胃純粹是因為心裡憋悶。
他知道弱肉強食的道理,可是古神族這事怎麼看都是天帝故意設置出一個強者生存的戰場,逼得他們為了活命隻能自相殘殺。
這是一個正常的造物主該幹出來的事嗎?
灰樓裡的布置一成不變且古闆,蘇酩是不可能在這裡散心的,于是他非常自然地把賽拉弗領到了戶外。
死域雖然帶個“死”字,風景還是很不錯的,山清水秀,藍天白雲,絲毫看不出哪裡和死沾邊。可能隻是因為一群死神在這紮堆,所以才有了這麼個不太好聽的名字。
“所以,麒麟和你剛才說的有什麼關系嗎?”蘇酩看着遠方地平線上的夕陽,覺得沒那麼胸悶反胃了。
“當然有,麒麟是所有幸存者裡最特立獨行的一個。”賽拉弗刻意放慢步子,陪着一起散步消食,“他在那場災難裡似乎沒有對同族下手過,也沒有和誰結成小團體,完全是靠一個人的本事活到了最後。”
蘇酩的臉已經皺成苦瓜:“一個人?實話說,我覺得就算一群人保一個,都不一定能成功。”
“所以啊,厲害的人不一定能活下來,但是活下來了的,全都不得了。”賽拉弗無奈地微笑着,“東方現在還活着的古神族,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麒麟更是他們之中的佼佼者,你打不過太正常了。”
蘇酩雖然确實能感覺好受些,但他很快想到了另一個問題,“我聽說楊戬和閻紫杉兩個人差點打死窮奇。”
“楊戬……你和他比什麼?”賽拉弗略帶嘲弄地輕笑着,“他是東方的救星,天庭的下一任玉皇大帝,他需要心系蒼生,需要公正嚴明,還需要當得起一族統帥。你不同,你不用活得那麼累。”
“這……”蘇酩不知道該怎麼去理解這段話,哪有人統領一族還能從頭到尾公正無私的?如今三族對立,他身在天庭,又何來真正的心系蒼生?
“至于閻紫杉,這人更與衆不同,你不需要把他當成目标。”賽拉弗看上去對這兩個人的評價都不甚高。
蘇酩了解太少,也不好多說什麼,不過……
“你知道的不少啊,”蘇酩話裡滿是不爽,“上次還說什麼都不了解。”
賽拉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我如果想知道,自然有辦法知道,我要是不想知道,你再多問幾遍也沒有用。”
“傲慢。”蘇酩小聲地嘟囔着。
“天真。”賽拉弗也毫不客氣地怼回去。
眼前的夕陽逐漸被地平線吞沒,紅霞也不如剛才明豔動人,天快要黑了。可是天黑又怎樣?他這幾天基本都是在床上度過的,眼下才剛醒了沒多會,難道又要睡覺嗎?
“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我隻是覺得自己還不夠強。”蘇酩目送太陽完全沉入地面,“不過我既然已經是妖盟的副盟主了,肯定是要上戰場的。話說,像戰場這種地方,我就算快死了,你也不能現身吧?”
“嗯,沒什麼人的場合還能鑽空子救你,在戰場上我可沒有合規的理由。到時候你得機靈一點,有危險記得喊救命。”賽拉弗的神情算不上輕松,想來也是為這個擔憂。
算起來,賽拉弗有一段時日沒這樣唠叨了。
“你這回居然對我還不錯,和上次不一樣了。”蘇酩非要嗆人一嗓子。
賽拉弗微微挑眉,笑道:“當然不一樣了,上回你是走回來的,這回可是躺着回來的。”
完了完了,被看出來了!蘇酩心知他的那點小心思完全被賽拉弗看穿,再繼續鬥嘴他是不可能撈到任何一點點好處的。隻怕到最後,賽拉弗沒有被嗆到,他就已經撐不住了。
“别提這事了行嗎?”蘇酩乖乖認輸。
“你困嗎?”賽拉弗立刻換了一個全新的話題。
蘇酩苦笑道:“當然不困,一點都不困。”
試問一個昏迷三天的人會不會犯困?
“那走,陪我過兩招。”賽拉弗像聊家常一樣說着讓人毛骨悚然的話。
如果聽這話的人不是蘇酩,換了誰不會覺得是賽拉弗想殺人滅口?
好在對蘇酩來說,和賽拉弗切磋不意味着要被打死,最多也不過是被揍得一整天下不來床。賽拉弗大概是想親自看看他有沒有和天庭幹架的本事,例行檢查罷了。
可是在這種時候打一架,他還能有自信這玩意嗎?
就算他做足了心理準備,還是從心底發怵:“一定要打嗎?”
賽拉弗溫和一笑:“當然要。”
在往回走的路上,蘇酩深刻領會到什麼叫家長驗收學習成果,尤其家長還是這個領域的專家。
如果問死域裡的人,灰樓裡最大的一間屋子是幹什麼的?恐怕得到的回答會出乎意料。事實就是,最大的房間就是平常用來切磋練手的練習室。
作為一個打架專用地,這件屋子不能再合适了。它足夠空曠,屋頂又高,最最重要的是,它極為結實。據說牆壁地磚和天花闆都是賽拉弗專門加固過的,連窗戶玻璃都可以受得住賽拉弗不帶法力的一拳。
了不得。
蘇酩剛開始習武的時候,就是在這間屋裡練習,所以這裡的每一塊地磚他都有感情。每一個牆角他都縮過,每一塊天花闆他都撞過,整間屋裡就沒有他沒碰過的地方。哪怕是西北拐那根沒什麼存在感的圓柱,蘇酩都撞斷過七次。當然,最開始斷的是他的骨頭,後來撐不住的就是柱子了,誰讓賽拉弗隻加固了最外側的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