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認出我嗎？”蘇酩試圖再次引起謝必安的注意，“這回是你陪着閻遠過來啊。”

謝必安一動不動地握着手中的令牌，冷笑道：“認出了，你是蘇酩副盟主。”

“那……”

“辛苦副盟主前段日子跑一趟，在下還以為是有什麼喜事。”謝必安冷笑着打斷了蘇酩的話，緊接着就是一頓冷嘲熱諷，“如今副盟主還真是深得妖盟信任啊，實在讓人羨慕。連笑話我們都要您親自出馬……請不要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你看不出什麼的。”

這語氣就像是在說什麼天大的笑話，蘇酩是一個字都沒聽明白，不過大緻明白了一點：謝必安現在對他意見非常大。

可是他不就是送了一封信嗎？除此之外還有什麼來往嗎？

蘇酩幾次張口想說點什麼，可是實在不知從何說起。謝必安的譏諷沒頭沒尾，聽得蘇酩覺着自己錯過了什麼重大消息。

“走吧。”蘇妲己瞧見他一臉的委屈，連拖帶拽把人扯進屋裡。

殿内地方不太大，隻擺了一張長桌和足夠的座椅，閻遠現在正無比尴尬地坐在左側的座位上。從閻遠目前已經有些發白的臉色來看，剛剛門外的對話他全都聽到了。

室内隻有三個人，最裡側的畫屏後似乎有暗門，不過那邊既沒有腳步聲也沒有人聲。蘇酩在右側的椅子上坐下後，用眼神向閻遠尋求答案。

“小白……”閻遠伸手捂住上半張臉，糾結了很久才道，“謝叔叔說話是有點重了，你别往心裡去。”

“啊？”蘇酩整張臉徹底垮下去。什麼叫說話有點重？這麼說來，剛剛謝必安說的隻是重了點 ，沒有别的問題嗎？

他想破腦袋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笑話過誰，又是什麼時候招惹到地府了。

身邊的妲己從始至終面無表情，好像這件事和她一點關系也沒有。蘇酩坐在椅子上左右環顧，覺着自己是不是跑到另外一個世界了。

氛圍在他的懵懂焦躁中愈發沉重。難道這次會議不該是大家齊心協力反抗天庭嗎？怎麼和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直到薛常猛地推門進來，蘇酩才從放空中回過神。

說起來，他本以為妖盟已經足夠敷衍，應該是最晚到的。沒想到薛常不僅更晚，而且就這麼一個人來了。不僅是一個人來的，還是穿着樸素的黑色單衣，吃着薄荷味極重的點心進來的。

“我來早了？天庭的人呢？”薛常和屋裡的三個人瞪了一會眼，扯出最外面的椅子坐下。

薛常根本不像是來開會的，從精神狀況來看，現在該是他睡覺的時候，他連眼皮都快擡不起來。可能，如果沒有幾塊薄荷糕，這人都撐不到這裡。

薛常身體力行地向在座的所有人證明了，對天庭的态度沒有最不屑，隻有更不屑。

“薛将軍，沒有人跟你來嗎？”蘇酩試圖和薛常說話來緩和氛圍。

“本來姬十五可以跟來，她剛好有别的事。”薛常一邊說着一邊着哈欠，“杜景休昨天和離無妄逛夜市，結果吃傷了東西，兩人現在都在躺着。”

究竟是什麼東西連魔族都受不住……蘇酩一時語塞，隻得幹笑兩聲回應。

“我早就說了炸蜈蚣這種玩意不能輕易嘗試，她偏不聽。”薛常揉着眼睛，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莫溫前兩天吃了一盤炒素菜，直到現在都沒能從床上起來。他們居然還敢試，我看就是明擺着不想加班！千柳一個人對着那些雜事都快哭出來了！”

這還真是……相當慘烈。

“抱歉，”蘇妲己雙眼泛紅，一看就是剛剛忍笑快要撐不住了，“如今妖族和魔族往來，我忘了提醒他們少把奇怪的特産往你們那邊送。”

啊……原來是妖族惹出的麻煩。蘇酩靜靜地聽着，目瞪口呆。妖族人多，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有。

炸蜈蚣似乎是西南方的幾個部族搞出的東西，他們不僅自己吃，還撺掇旁人和他們一起吃。妖族見多了這種奇怪的玩意，很少有人夠膽子和他們一起鬧。

結果這幫人現在去禍害魔族了？

“将軍，我提一句。”蘇酩的心情非常複雜，“莫溫可能是吃到有毒的蘑菇了，和做炸蜈蚣的是同一群人。”

薛常大驚：“既然有毒，怎麼還能拿來賣？”

“這個，要看運氣。”蘇酩覺得再怎麼解釋也沒有用，但還是比劃着說明，“運氣好就沒有事，運氣不好就中毒了吧。”

一刻鐘後，蘇酩無比後悔和薛常解釋了這些玩意。現在薛常也撐着手沉默了，氛圍甚至比之前還要壓抑。

蘇酩不理解，為什麼要在這種場合說食物中毒之類的話題。他們不是來和天庭開會的嗎？天庭的人呢？

又過一刻鐘，蘇酩終于聽見屏風後出現腳步聲和隐約的交談。

腳步聲穩健有力，來的兩個人都不可小觑。

再近一些，他終于能聽清對話。

“還有，那個白無常一見到我就嘲諷，我自問從來沒惹過他。”

是沈榮蔚的聲音。

“妖族的兩位來時也被他罵了一通，你不要計較。”

“我知道他腦子有點問題，當然不會和他過不去。不過小遠讓他在殿外等着，我現在去見小遠恐怕尴尬。”

“又想偷懶？”

“二哥，你知道我看不慣那隻狐狸。”

此話一出，蘇酩微不可查的懷疑也煙消雲散了，來的人正是沈榮蔚和楊戬。蘇酩基本不會認錯沈榮蔚的聲音，至于那聲“二哥”……天庭之中，還有誰能配得上昭武真君的二哥這個位子？

“看不慣也要忍着，看不慣他的人多了去了，也沒見他走在街上人人喊打。”

“嘁，不就是仗着背後有賽拉弗撐腰嗎？我現在就後悔沒在當時殺了他。”

“君子要忍常人所不能忍，你從來不明白這個道理。”

“我就是眼裡容不得沙子，總之我不去，反正仗是一定要打了，談判什麼的根本不重要。”

“行行，你躲懶去吧，還有誰會慣着你的脾氣？”

蘇酩聽着幾乎要冷笑出聲，他原以為隻是自己恨毒了沈榮蔚，沒想到對方也是一個心思！

這麼多年來，他始終覺得青丘或是自己，都是受害者。就算沒有人同情，至少别人應該知道是天庭欺壓狐族。

如今看來是大錯特錯，這幫人不但沒有覺得他們做錯，反而還覺得自己有理！今天蘇酩算是開了眼了，沈榮蔚見到他居然也會覺得難受？這個人也在為了天庭而忍耐不和他動手嗎？

這是什麼狗屁道理？

“蘇小白，冷靜。”妲己迅速抓住他的手腕。

同為狐族，蘇妲己也聽得見兩位真君在說些什麼，她閉着眼，低聲道：“不必覺得荒唐，事實總是這樣。”

“妲己姐，你告訴我，”蘇酩甚至呼吸都完全亂了節奏，本該低聲說出的話反而因為氣音有些響亮，“沈榮蔚……楊戬他們看着我們，會覺得自己是君子嗎？”

蘇酩實在沒能壓住自己的聲音。薛常被驚動，也擡眸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