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有事。”蘇酩也不再繞彎,“妖盟希望通過神族的花燈宴探聽一點消息,但是眼下并沒有思路。所以今天來問問魔族可有辦法。”
“花燈宴……确實是我經常用的手段。”離無妄聽起來昏昏欲睡,思路卻非常清晰,“但是今年不一樣,開戰在即,天庭肯定會嚴加把守。”
蘇酩眼睛一亮:“這麼說,你确實有探聽消息的辦法?”
離無妄随手扯過一角被子蓋到肚子上,聲音愈發飄忽:“有,但是恕我幫不上忙,今年恐怕我也混不進去。而且……我現在頭疼得厲害。”
單看離無妄眼下的精神狀态就知道她近期不大可能辦什麼大事。她黑眼圈極重,兩隻眼睛也腫得老高。
“不,不用你親自去。你把方法告訴我,我來想辦法就好。”蘇酩對混進花燈宴沒有一點頭緒,但是看到離無妄現在這樣,他也明白确實不能再麻煩她。
離無妄扶着牆站起身,在床頭的木盒裡翻找半晌,摸出一塊鑲金玉佩。她連走路都帶着昏沉,好像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
“你拿着這個,去找聽弦樓的何樓主。”離無妄本想把玉佩遞給蘇酩,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眼前發暈,她沒等蘇酩伸出手就松了玉佩。
要不是地面上鋪着棉被,恐怕玉佩當場就要碎掉了。
“何樓主見着玉佩,應該會回答你的問題。”離無妄沒能回到剛剛窩着的位置,而是倒在一堆軟枕上,“你自己加油吧。”
蘇酩自然很感激,随即追問道:“那眼下有什麼好辦法混進花燈宴嗎?你之前是怎麼進去的呢?”
“離姑娘?斜川令?”
離無妄卧在淩亂的棉被之間,毫無反應。
蘇酩猜測離無妄是睡着了,但凡事都有個萬一。他放心不下,繼續道:“無妄?離無妄?你是睡了嗎?”
“找閻王帶你混進去不就行了……别吵……”離無妄終于有反應。
果然是想休息了。
“好好,你休息吧。”蘇酩起身出來,順手關上離無妄房間的門。
蘇酩站在客廳裡沒有離開,他很擔心離無妄,又不得不承認,這人确實很有本事。離無妄能在精神糟糕到這種程度的時候,還對他的問題應對如流。直到離無妄提起,蘇酩才驚覺花燈宴是神族的節日,不單單是天庭的活動。地府一樣是神族,自然不會被攔在門外。
可是妖族才拒絕地府的同盟請求,他現在去向地府求助,未免有些太厚臉皮了。蘇酩很頭疼,畢竟這事對地府來說風險不小。雖說憑他和閻遠的私交,去求一趟也不是不行,不過總是讓閻遠為難也不合适。
罷了,如今想來也沒有更好的辦法。蘇酩既已經拿到玉佩,還是先回去和妲己商量商量再說。
可是他現在就回去嗎?是不是該去月宮和莫溫說一聲。蘇酩思索片刻,猛然發現這房子很古怪。
現在已經是下午,可是客廳後頭沒有窗戶。從門外散逸進來的光不足以照亮整個客廳,屋内昏暗又安靜。蘇酩視線所及也隻有最普通的櫃架和雜物,木架子簡陋又鋪着一層灰塵,木條上甚至有沒除幹淨的毛刺。
他不甚明白,從外頭看起來如此精緻的房屋,裡面卻陳舊粗糙,根本瞧不出生活氣息。離無妄的房間之内雖然雜亂,還能看到繡了花紋的被褥和一些可愛的小擺件。中間的屋子,占着客廳的位置,卻更像倉庫,而且是很久沒人使用的倉庫。
左側那扇門之後,會是什麼?
私自查看别人的家極為不禮貌,蘇酩自然不會因為好奇就去開門。隻是剛才在外面看着這房子有多溫馨,裡面毫無生氣的感覺就有多讓他意外。離無妄的卧房和外頭實在相差甚遠,如果這小房子隻屬于離無妄一人,那她總不至于如此區别對待兩件屋子。這裡隻有離無妄和楊昔音在住嗎?
蘇酩走出房屋,站在院子裡回看。左右兩側各有一扇窗,右側是離無妄的卧房,那左邊……
“蘇哥哥,事情已經辦完了?”
突然出現的聲音驚得他一抖,他回頭一瞧,發現是杜景休。
“嗯,算是結束了。”蘇酩若有所思地看着又變為孩子模樣的杜景休,“你和離無妄住在一起嗎?”
杜景休稍有疑惑,還是回答:“是啊,我住在南邊。”
左側的房間是杜景休的卧房,如此一來,中間的确應該是他們兩人放雜物的地方。可這麼一來……
“昔音姑娘,無妄這幾天怎麼樣?”杜景休的話中盡是擔憂。
窩在石桌上的狸花貓一躍而下,化作嬌小可愛的女孩:“不好,整天都吃不完一頓飯。前幾天還願意讓我陪着,現在都把我推出來了。”
杜景休搖頭道:“這可不行,還得辛苦你繼續勸她吃飯。”
“我當然勸!”楊昔音癟着嘴,“可是她一躺就是一天,連動都不動呀!不過,這兩天稍微好了一點,今天早上,她說想吃烤紅薯。”
她激動無比:“我立馬就去買了!”
“嗯,辛苦你。”杜景休輕歎,“我實在太忙,現在總算有點時間,竟然也幫不上忙。”
“蘇哥哥,你現在要回去嗎?”杜景休不好意思地偏過頭。
蘇酩一直在旁邊聽着,他隐約能感覺到不對勁。也好,現在杜景休似是有話要說,他也确實想知道杜景休和離無妄之間是不是有更深的問題。
“我本來以為這一趟要費不少工夫,誰知這麼快,所以不着急回去。”蘇酩輕笑,“再說,我很擔心離姑娘,也有幾個問題想知道。”
杜景休回應他一個苦澀的微笑:“無妄睡眠不好,我們出去聊吧。”
跟着杜景休走出住宅區,蘇酩所見仍然是毫無異樣的月都,人來人往,安甯平和。月都範圍極大,蘇酩并沒有在城裡閑逛過,但是很快他就發現,附近的建築和月宮入口處風格迥異。
作為魔族的都城,月都自然有久遠的曆史,擴建也不奇怪,附近一帶想來就是後來擴建。
“我聽說月都有将近五千年的曆史了。”蘇酩四下看着一定沒有四千歲的房屋,“這附近是後來擴建的嗎?”
杜景休點頭應答:“正是,月都擴建過三次,第一次是在差不多三千年前,修建了附近幾個街區。”
“那……”蘇酩記得離無妄說過她生在正元一千多年,和擴建的時間似乎差了一些。
“盟主應該是有所猜測。”杜景休苦笑着,回頭望向都城盡處房屋的輪廓,“我和無妄并不是月都本地人。”
杜景休垂眸沉思:“蘇哥哥,無妄第一次和我提到你,她很激動,說有人和她很像。你是從西方來的狐妖,也許你能和她有類似的感受。後來,她又說你不一樣,你比她幸運太多了。”
他歎道:“我是徹頭徹尾的魔族,就算是無妄的哥哥,我看着她出生,看着她長大,也從來沒覺得我了解她。我本來覺得你應該能更明白無妄,可是看來也不行。但是我想,或許,至少會比我明白多一點點。”
“我其實也不知道該不該多說,有些事自己記得就夠了。将軍、還有那些對我們很好的人,甚至是莫溫哥哥,我也沒有和他們提過。”杜景休的目光溫柔悲傷,忽而憤恨,随即又平靜下來,“在他鄉的時候,幸而蘇哥哥沒有放任無妄一個人進去。無妄和楊先生說路線的時候,忘記了楊先生怕水。後來他隻能繞着内海過去,遲了很久,如果蘇哥哥不在,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他鄉裡,他們一行四人合力也不過垂死掙紮。楊千柳遲來竟也是因為害怕内海,當真不可預料。
“蘇哥哥,你對我們有救命之恩。如果……”杜景休抿了抿嘴:“如果我決定說說……你願意聽一聽嗎?”
蘇酩輕笑道:“請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