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林海前輩,居然找到了源頭。”閻遠嘴角抽搐,僵硬地保持禮貌,“可有解決的辦法?”
林海抿着嘴,搖頭道:“隻不過是曾經有個同胞出現過差不多的問題,我才有些思路。至于解決的辦法……我還沒能找到。”
“那位……”閻遠試探着問。
林海苦笑着搖頭:“他死了。”
“啊,抱歉。”
“不提這個了……原本兩種體質就不該有所區分,查不出來也很正常。隻當作病症去找根源自然更無用。我還得抽空和無咎兄弟仔細聊聊。”林海長歎一聲。不知他在想什麼,但隻怕不是輕松的事。
既然能找到原因,蘇酩終于安心一些,凡事牽扯到古神必定麻煩至極,還是離遠些為妙。
等三人趕到,謝必安已經在床上躺着了。雖然躺下也不會讓他的頭痛有任何緩解,到底也不至于幾種痛處一起受着。
林海沒有進屋,隻遙看一眼便轉身離去,不知是不是心有感觸。
“蘇盟主見笑了。”謝必安似乎不在意自己的身子,還在笑,看着有點吓人。
蘇酩自然不會覺得這事算什麼見笑,還不如說人人都有可能在重要的時候出岔子。謝必安如此有本事的人也會在旁人面前出事,這反讓他有點安慰。
“盟主此番來地府,恐怕不是專門看我痛到面目全非的吧?”謝必安雖然仍止不住痙攣發抖,但是該操心的事一樣都不落下。
這下子提醒了蘇酩,他為謝必安擔心,差點忘了來的目的:“對了,我是想跟着地府的人混進花燈宴來着。”
“花燈宴?可是……”閻遠頗有為難,又突然驚道,“謝叔叔突然頭痛,應該不能和我去花燈會了。”
範無咎似乎有話想說,糾結了好一會終于沒有吭聲。
“公子不要着急,我明天應該能好一些。”謝必安想要起身,自然是沒能成功。
閻遠沉默了好一會,下定決心道:“謝叔叔安心歇息,範叔叔也不必和我同去,留下來照看吧。小白,你扮作白無常和我去花燈宴如何?”
“哎?”蘇酩受寵若驚,不曾想意外的事故反而幫他辦成了事。
“如此……也好,蘇盟主和我身形相近,衣服應該能穿。”謝必安聲音抖得厲害,即便如此還是強撐着說話,“盟主放心,地府的衣物都比較寬松。”
蘇酩和謝必安的确差不多高,不過謝必安身子弱,比不得蘇酩身強體健。居然連身材的差異都考慮到了,蘇酩不禁懷疑這是在頭痛欲裂的時候能有的水平嗎?換作是他恐怕話都說不順暢了。
第二天謝必安的頭痛确實好了不少,不過嘛,去赴宴肯定不可能了。蘇酩敢這麼确定,也不是因為他有多會觀察别人的氣色,而是他晚上本該睡在他們兄弟屋旁的客房。昨天晚上,謝必安抽冷氣的聲音和壓抑不住的悶哼此起彼伏響了半宿,之後鈴铛聲也開始響。這些還不是最要緊的,後面閻羅來探望時又是一陣大動靜,如此連番折騰逼得蘇酩不得不換一間屋子睡覺。
今天上午,蘇酩起床後居然還能聽到吃痛的喘氣聲,心知兄弟兩人當真折騰了一晚上。所以他下午看見謝必安扶着牆才能站穩時,那可是一點都不驚訝。
“看來真是要勞煩蘇盟主了。”謝必安幾乎整個人都挂在範無咎身上。
蘇酩很想立馬再把人扶回床上去:“不,是我該說謝。”
白無常的衣裳多是白色,從裡衣到外袍,甚至鞋都是幹淨的白色。配飾卻是暗金和紫黑居多,極具個人風格。
蘇酩頭發還算長,穿上衣服之後看起來真像那麼回事了。不過他很快發現,黑白無常的衣服布料比較厚,衣擺和袖口都長而寬大,很不方便行動。難怪兩個人平常走路都不緊不慢,這想快也快不起來啊。
令牌和不羁的幾縷白發搞定之後,蘇酩覺着自己已經專業到可以去人間勾魂了。不過……是不是少了點什麼?
“盟主别這樣看着我們,高帽不過是人族的杜撰。”範無咎不知往何方抛了個白眼,“擋臉的東西有是有,不常用。”
有能擋住臉的飾物,僞裝起來能簡單不少,畢竟細微的表情最難模仿。
蘇酩不介意古怪一點,當即道:“沒關系,肯定能幫上忙的。”
很快他就後悔了,他本以為該是類似面具的東西,沒想到是一塊碎布條拼成的簾子,挂在圍成圈的鐵絲上。如果隻是一圈布簾也就罷了,兩側還有凸出的鐵鈎裝飾,一左一右挂着兩幅灰色喪幡。
難怪就連黑白無常本人都不願意戴。
在安全面前,好不好看都是次要,蘇酩咬咬牙,把這玩意套到頭上。戴上之後,别說旁人看不見他的臉,他自己壓根也看不見外面。
“小白你換好衣服了嗎……這位是……小白?”閻遠打量許久,才通過氣息辨認出蘇酩。
如今蘇酩從頭到腳沒有一寸皮膚露在外面,這身兇殘的衣裳甚至還是立領款式,當真遮得嚴實。
他用手撥開布條,苦笑道:“白無常平日怎麼動武呢?”
“我平時不動武。”謝必安無奈道,“盟主委屈些吧,我的衣服都這麼重。我稍微提醒盟主幾句,花燈宴必定有人看守,到時候你别說話,讓公子應付。若是問到你,也不必開口,隻略微轉頭瞧過去即可。”
好嘛,要點就是别開口。說得越多越容易暴露,蘇酩自然樂意閉嘴。
雖然衣服麻煩了些,但是蘇酩自己甚至不需要要化作白無常的樣子,隻收斂妖氣就成,簡單。
黃昏将盡,蘇酩跟着閻遠穿過天橋,又一次到了天庭地界。這回他們不必再往那堆黃金殿裡去,而是又過驿站,到一處繁華街市外頭。
很遠就能看見街市裡到處都挂着各式彩燈,襯得竟比天光還亮些。随着走動,蘇酩好歹能從布條縫隙之間窺得些許外界景象。不得不說天庭着實繁榮,除開店鋪内的燈火和外頭挂着的花燈,空中亦漂浮着無數彩燈花傘,還有随風飄動的彩緞風筝。
蘇酩此番來不是為了賞景遊玩,不然和閻遠一起逛逛燈會也是樂事。
是開戰在即,這次花燈宴有重兵把守,外族根本進不去。讓蘇酩有點頭疼的是,守正門的人居然是沈榮蔚。
堂堂昭武真君,親自去妖族夜市聽牆角,親自為花燈會把守大門,這還真是……親力親為。
蘇酩對自己的本事還算有信心,不過沈榮蔚也不是好對付的。幸好準備充分,如果他用法力僞裝白無常,隻怕就會被察覺了。
“舅舅怎麼在這守着?”閻遠神色如常,半點看不出異樣。
沈榮蔚原本滿臉戒備,見着閻遠反倒溫和不少:“小遠今年來得早,可惜我抽不出空陪你進去……快打仗了,我得守着不讓别族人混進去。”
“竟要舅舅親自來?”閻遠略有驚訝,四下環視一圈,“守衛果然比往常多了不少。”
沈榮蔚笑道:“妖族魔族都有麻煩的人,我怕一般守衛不頂用。”
“既如此,莫非謝叔叔也不能進嗎?”
如果不是在辦正事,蘇酩必定要笑出聲。閻遠這幾句話可謂把侄兒的身份用得半點不差,聽着舒心,還順便搶先把白無常的事提了。
“謝必安,今年還是你跟着啊。”沈榮蔚的态度瞬間有了天差地别,“哼,戴好你臉上的玩意,别驚着裡頭的人。”
按理說這時候回不回話都可以,出于禮節是該回應一句,于是蘇酩緩慢向右轉頭,僵硬地轉向沈榮蔚。
“得了,知道你在想新詞罵我,去去去!”沈榮蔚不耐煩地揮手,又叮囑閻遠道,“裡頭人多,你自己當心些。”
就這麼混進花燈會,蘇酩不禁感歎這也太輕松了點。話又說回來,他萬萬沒想到沈榮蔚眼裡的謝必安竟如此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