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心下有諸多不滿,但不好得罪客官,鸨姆隻能打碎咽下,揚起笑容道:“官人,這真的不行,這小姑娘不是我們院裡的姑娘。”
“不是你們院裡的姑娘?那是什麼?”男客皺眉。
鸨姆賠笑:“就是丫頭片子,也算不得多幹淨……”
“丫頭片子……”男客摸了摸下巴,随即嗤笑,拂袖,“丫頭片子,那就證明幹淨!瞧着小模樣也漂亮,既然要不得,那我擡她回去,進我二門做妾!”
此言一出,蓮璃将女兒抱得更緊了。
她已是泥濘之身,可她的女兒不是。
她女兒一清清白白的好姑娘,怎可嫁人做妾?
鸨姆臉色大變,都鬧成這樣,直接開口要強搶丫頭擡做妾室了,她也不顧什麼得罪不得罪,索性臉皮撕破,直接喊來一旁的夥計:“把這人給我擡出去!”
高大的夥計得令,立即将男人架起來——
“你們幹什麼?竟然敢對我動手動腳?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男人氣惱。
鸨姆将笑容盡數收回:“這好話歹說不行,歹話好說也不通,那就隻能是當客官——您這是上門來鬧事了。”
“要是誰都這樣上門,動不動來搶我院裡的姑娘擡回去,那我這秀紅院還開不開了?”
鸨姆說着,直接讓夥計将人扔出去。
“今日閉院,不開了!”
鸨姆拂袖,院裡的男客都被夥計們趕了出去。
……
茶樓小掌櫃在秀紅院鬧事,惹怒了鸨姆被趕出去一事頓時傳遍整條小鎮。
夥計扔男人出去時使的力氣大,讓男人傷了腰骨。男人被茶樓的小厮扶回去,躺在床上靜養,诶喲诶喲地幹嚎了一兩日。
而江知缇一連好幾日都不見秀紅院欄前出現一襲粉裳身影,連帶着那經常來的小姑娘,也不來找江知缇了。
于是她便呆呆地在外面望,伸長了脖子望,企圖望見她們的身影。
約摸又過去好些日子,雪将将停時,江知缇終于等來了蓮璃與那小姑娘。
她們背着細軟,蓮璃一改往日的粉裳穿着,此時她穿着樸素的布衣,拉着小姑娘。
俨然一副要道别的模樣。
“小啞巴,我們要走了。”
小姑娘跳到江知缇面前,頗有些依依不舍地道。
江知缇難得在這個時候腦子靈光一些,她打着手勢,問她們要去哪裡。
“我們要回家啦。”小姑娘摸了摸她的頭發,道。
告别的話語不會太多,隻是互相擁抱片刻後便分開——她們要趕在雪停的時候去乘船。
霜雪暫停,人卻未停。
江知缇目送着她們消失在白茫中,如同她望着那日,兩位素衣弟子策馬離開那般。
都離開了,隻有她仍舊留在這裡。
江知缇又回頭看了看那扇雕着漂亮窗花的窗戶。
……
江知缇夜裡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自己也穿着那一襲素衣,站在高處眺望雲海,山風卷起衣袖裙擺獵獵,一柄銀素長劍反手持立于身後。
她望的貌似不是那層疊潔白翻湧的雲海,像是越過厚厚的雲海,去看被雲海缭繞的那一座山峰。
有人輕聲喚她一句“徒兒”,她回頭——
驚魂,夢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