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冬夜竟刮起雨,天際轟鳴,雲黑無月,位居鎮子偏僻邊緣的義莊,突地被一記寒雷徑直劈中。
隐隐間有火光搖曳,舔舐上昏黑的天邊。
有人從義莊内跑出來,跌散了頭發,衣衫不整,一路癡傻癫狂地笑,一路往鎮上的方向跑。
“來了,都來了,都來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全都來了!”
癡笑嗔語在雷雨夜裡尤為滲,寒雷滾滾,再次劃破天際。
而茶樓裡,方趙氏陷入癫狂之中。
“誰!誰在叫!誰在叫!”
她蓬頭垢面,抱着頭在茶樓裡尖叫,到處跑,到處撞自己的頭。
可沒有人聽見她發狂的聲音,茶樓裡,拉不住她的丫頭夥計隻能看見她這幅無聲驚恐的模樣,聽不見她在說什麼。
外面寒雷轟轟,她同樣聽不見身邊丫頭夥計的聲音,隻聽見耳邊有什麼物什在尖叫。
她隻能跌撞着,跑來跑去,最後跑到外面去,猛然間她想起什麼,便作出一副跪拜姿态,開始祈求神靈鬼魂的庇佑。
可惜,遲了。異信徒不會得到神靈鬼魂的庇佑。
而茶樓另一面,江知缇冒着淅瀝冷雨,推開了木門,拉出蓮璃。
趁現在方趙氏發狂,下人們措手不及,茶樓一片混亂時逃跑最好不過。江知缇跑不起來,便盡可能地推蓮璃往某個方向去,讓蓮璃帶着小姑娘趕忙離開這裡。
可是沒能跑多遠,她們便被幾個高大的夥計擋住了去路。
衣着打扮看上去不是茶樓夥計,蓮璃二人隻能是往回跑。
江知缇咬了咬牙,野狗她無法控制,雖然野狗在一定程度上指引了她,但并不是聽命于她的。
她隻能盡力帶着蓮璃躲身,到最後還是被逼去了茶樓裡。
仿佛有預謀般,那些不是茶樓夥計的人見她們跑進茶樓了便停下來。
茶樓裡的丫頭夥計沒有留意突然闖入的江知缇三人,而方趙氏一眼便看見了蓮璃,登時無聲尖叫着沖蓮璃而去!
蓮璃隻來得及将小姑娘塞給江知缇,便聽見了方趙氏的尖叫聲——
其他的人沒聽見方趙氏的聲音,可是她聽見了方趙氏的聲音。
“賤人!賤人!是你!你快害死我了!”方趙氏張着嘴,血盆大口般嘶吼。
蓮璃驚恐萬分,躲避不及被方趙氏抓住,掐住了脖頸抵在地面上,撞倒了一邊點燃的燈火。
燈火倒下,燈油流淌,火苗順着燈油一路急燃,不待人喘息便燎上從梁上挂下來的幕布,登時熊熊一片。
有人大喊走水了,可方趙氏掐住蓮璃的脖頸,提起來又四處撞,眦目欲裂的模樣駭人非常。
蓮璃漸漸喘息不上,眼看着就要死在方趙氏手下,江知缇提起了一張凳子,朝着方趙氏的後腦勺狠狠砸下!
被猝不及防砸一下的方趙氏脫手松開了蓮璃,蓮璃倒地咳嗽不止,爬着去将躲在另一邊桌子下不斷哭泣的小姑娘緊緊抱入懷裡,瑟瑟發抖。
方趙氏後腦勺登時洇開一片鮮紅,暈死過去,而那些喊着走水要往外跑的丫頭夥計,都跑不出去。
茶樓的門窗,全被關住了。
而他們撕心裂肺的叫喊仿佛也被人鎖入茶樓裡,沒能往外飄出半分,也沒能驚動剛好經過的打更人。
打更人隻是在茶樓外停了停,現在雨有些停,他看着茶樓緊閉且窺不見内裡,貌似一片漆黑的門窗搖了搖頭:“怎麼聽見有人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