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芽道尊早在百年前便隐居于九蕊泉林中不再過問塵世,僅剩京月道尊仍在浮世間行走,尋道問法,且行蹤不定。傳言除卻前師門的大典,以及巳月五日時刻,一般不會出現在世人眼前。
方子泓有些恍惚。
……
霜圓狸打了一個呵欠,而後垂眸,看了看這人懷裡抱着的姑娘。
長得倒挺相似,氣息也有幾分熟悉,隻可惜到底不是故人——它沒記錯的話,故人早就神魂俱散,于這塵世間化作一縷煙灰。
怎麼會有人能夠在煙消雲散,連一縷魂魄都沒了的情況下進入輪回轉生呢?霜圓狸晃了晃腦袋,頗有些不滿地撓了撓這人的衣領。
這人向來不怎麼正眼待它,冷淡得很。
但這次,它聽見自己頭頂上方傳來清冷冷的聲音——
“下去。”
它霎時間瞪大了一雙漂亮的獸瞳。
不僅是驚于這人竟然理睬了自己,更訝于這人竟開口便是攆自己下地走。
但它深知打不過這人,這人一指真氣就能叫它炸開毛來,于是它一怒之下隻怒了一下,有些灰溜溜地從這人的肩膀上跳下來,落在地面上走着。
要走去哪裡,它不知道,跟在這人腳後跟它頗有些不解——明明可以輕功飛行,這人偏不,一直以來都是這般慢騰騰地走,跟個凡人似的。
雪又下了。
霜圓狸看着自己鼻尖上的一點白梅,感受着白梅于鼻尖上融化留下的細細冰涼。
今年的雪格外多,它抖擻了一下,望向天邊的皚皚。
……
方子泓從火中抱出來的傀儡被師長們收好送回師門去,交由師父長老們處置;江知缇執意要帶出來的雕像也沒能帶出來,發現的時候已經燒成一團黑炭。
邬府被這場大火毀了,邬夫人也葬身火海之中,邬二小姐被俠客送回來,倒是安然無恙。
方子泓等人在邬夫人被燒塌的院房中搜尋了一番,沒能找到什麼,隻能找到一些被燒焦的蠱蟲屍體。
他待了一日後,與師長們一塊回師門去。
隻是不知江知缇如何了,他垂眸。跟在道尊身旁自然是不會有何危險的,可不知這一别,他們何時再能相遇。
好歹也是他收獲到的第一個同道……好吧,方子泓抿唇,勉強算是道友。
回師門後,那隻傀儡也被師父長老們察看過,不是邬大小姐的軀殼,而是那久不見其人的邬老爺的軀殼。
邬老爺被邬夫人所害也不稀奇,隻是沒曾想,這竟被邬夫人制成了傳言中隻要飼養得當,便能割取其部位器官吞食,替代原身實現永生的傀儡。
可那是要有血肉之緣的軀殼才能制成的,盡管邬老爺與邬夫人是夫妻,但到底沒有血肉之緣,盡管制成了傀儡,用在自身也會失敗,遭其反噬。
那便僅剩下一個可能——邬夫人在制傀儡時,原本要作軀殼之用的邬大小姐屍身,被偷換成了邬老爺的軀殼,她并不知情。隻是如何偷換成功,便不為人所知了。
最後僅剩下邬大小姐的屍身不翼而飛,然事情已經就此落幕,那尊被燒焦的雕像也被師門撿走封印起來,方子泓遠遠地看見那尊燒成一團黑炭,不見其真容的雕像被蓋上畫滿了法紋的綢布,腦海中突地升騰起一個怪異的想法——
這尊雕像的姿态似是女子。
……
“這是本家的地契與奴契,還有賬本。”
邬府中,陳管家将小匣子内的物什全交由一端坐與正堂之上的女子。
她拈起一張地契,勾唇淺笑。
“二小姐已經安睡,已按照大小姐的吩咐,讓二小姐睡下了。”陳管家将身軀佝偻得更甚。
女子将地契放回匣子,有些明滅的燭光下,她的面容赫然是本該死去的夏錦模樣。
“真好。”
她摸了摸身下的椅子,輕笑。
她的目的,都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