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安室透相識的第一個小時,神奈光的内心第降谷零次産生這個疑惑。
“……”
他歎了口氣。
力量60的可憐調查員認命了。
倒不是不能過個力量對抗,看看骰子心情如何、願不願意讓他從金發黑皮的手下逃脫……問題是沒有必要,還沒有到需要對抗的地步。
于是他隻得停下腳步,抿着嘴。
那雙金色的眉眼沮喪地耷拉下來,黑發散開,狼狽地披在臉邊,看起來就像一隻被雨水打濕的貓。
蘇格蘭用前爪安慰地拍拍他的手背。
神奈光反握住蘇格蘭的爪爪,深吸一口氣:
“……安室先生不是都猜到了嗎?”
他聲音很輕,“那又何必再來問我呢?”
“……”
安室透挑起一邊的眉毛。
他當然猜到了——正如同其他相冊一般,最後一張都顯示着相冊主人最深處的渴望——失去孩子的母親重新緊擁自己失而複得的孩子、失去青春的老人重回年輕、失去财富的人再度躺在金山上。
過去的時光仿佛再度重現,失去了最為重視之物的人們,在這輛電車、在相冊裡,都找回了自己最為渴望的事物,或者是人。
那麼,作為出現在神奈光相冊最後一頁的安室透,意味着什麼再清楚不過——
在神奈光的心裡,安室透的地位已經直逼那位“全善、全知、全能”的導師。
但安室透想聽到神奈光親口承認。
他需要神奈光直面自己的想法、親口承認他對安室透那份不可明說的心思,以此形成與“導師”的對抗,哪怕隻是一點微不足道的力量。
他需要神奈光身上的情報、他與DBA的連結,借此對抗神秘事件與黑衣組織。
他需要獵物進一步陷入糾纏交錯的繩網中,進一步依賴他、離不開他。
因此,他再度微微低下頭,紫灰色的眼睛注視着背對他的黑發偵探:
“可是我想聽你親口承認。”
親口承認,你喜歡我。
“……然後嘲笑認識不過一個小時、就能輕易愛上别人的可憐鬼嗎!”
黑發偵探的聲音被他自己極力壓制,微微顫抖。
“我知道這隻不過是吊橋效應下産生的可笑錯覺!我知道這種心思很卑鄙,被救下的人就此愛上伸出的手什麼的……你也看到了之前的照片了,被我這樣的人喜歡上很惡心對吧?”
“我不是故意要打擾安室先生的,這本相冊之前、之前明明這張照片不是這樣的……真的很抱歉……”
他的聲音裡帶上些許泣音,背對着安室透往前走,想掩飾自己已經微紅的眼眶。
“所以、等出了這趟電車,我知道該怎麼做,不會讓安室先生困……”
神奈光的話被安室透打斷了。
金發偵探一把拉住了神奈光的胳膊,順勢轉身、面對驚愕的黑發偵探,那雙紫灰色的眼睛裡溢滿了欣喜與溫柔,蜜色的臉側微微蔓上紅暈。
他帶着笑意的雙眼告訴黑發偵探,他對他的感情、并不是困擾。
安室透捧住神奈光的臉,低頭,親了上去。
————
但仍有一個問題還存在:神奈光從未擁有安室透,又何談失去他?
——有可能是因為他們仍然活着、導緻相冊出現的偏差。
說到底,他們現在并不了解相冊運作的機制……僅有的猜測是對少量樣本的規律總結,出錯或者出現例外再正常不過。
安室透捧着神奈光的臉頰,漫不經心地思索着。
——說起來,這家夥的嘴唇其實相當柔軟,就和看起來一樣,柔軟水潤。
不,其實還有一種解釋能說得通——
那就是,“安室透”其實象征着神奈光一直渴望的愛。作為孤兒,在幼年時,有那麼一位在記憶中面目模糊的老人短暫地給過他,然後又丢失。
而安室透、就是作為這一份愛再度出現在神奈光的生活中的。
如此一來,就能說得通了——為什麼從未出現在神奈光生活中的安室透會是神奈光“失而複得”的存在……導師應該也是相同的道理。神奈光向往他、卻又無法成為他。
正如有些人重獲失去的财富那般。他們并不是獲得了與從前連号碼都一模一樣的鈔票、而是獲得了代表“财富”的其他物質。
那些重獲親人的例子對他們起到了相當大的誤導啊……
安室透擡起頭,兩人分離的唇間拉起一道銀絲。
倘若失去的東西從“實質”上升到“概念”,那他之前關于失蹤案的推理恐怕要重新修正了……
他用手背,先為神奈光輕柔地擦去嘴邊的水光,又随意擦了擦自己的唇角,笑着說:
“怎麼樣?我對你也抱有同樣的心思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