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地确實亟需人員開墾,衆人十分熱情,夏折薇不好拒絕,順勢答應下來。
有些性子急的,問清楚位置,當場抄起家夥轉身就走,頗有大幹一場的意味,讓人哭笑不得。
衆人拾柴火焰高,那片荒地沒用多長時間便被開墾成了肥沃的土地。
聖散子方頗具奇效,在朝廷的幹預下,瘟災得到控制。
官家論功封賞,張貼找尋此方出自何人。
一夜之間,冒名頂替的各大“神醫”如同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藥方流傳甚廣,知之者衆,一時竟難以分辨。
夏折薇借着給孫素問梳頭的機會來到孫府,就此事征求她的意見。
“那麼多禦醫都束手無策,這方子是你拿出來的,憑什麼讓那些人把便宜占了?”
孫素問對鏡苦笑:“這方子攪起的風波太大,影響的人太多,若是讓我娘知道了,她會不高興的。”
夏折薇:“這話或許我不該問,季夫人她……對你不好嗎?”
孫素問搖搖頭:“娘隻有我一個女兒,自然對我很好。隻是她寄予的期許太高,讓人喘不過氣。我着急着把自己嫁出去,不過是想擺脫她的管控。”
夏折薇:“小時候,我以為爹娘是天,他們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隻有聽話懂事才能不挨罵,才能得到好臉。
後來我長大了,我發現他們不是兩座不可逾越的高山,隻是很普通的兩個人。會老,會病,會需要人的保護。”
她垂下眼睫,低聲道:“他們很想要個兒子,生不出來隻能絕了念頭,寄希望于虛無缥缈的女婿。我也曾動過随便嫁人的念頭,萬幸家境不好,遲遲湊不齊嫁妝。”
孫素問追問:“後來呢?”
想到崔皓,夏折薇的唇角揚起一抹不自知的笑意,“我就從路邊撿了個男人。女子怎麼就不能成家立業,傳宗接代?
我也不是什麼富貴人家的娘子,需要循規蹈矩,不如豁出去,做些自己喜歡的事。”
孫素問對鏡而坐,一動不動,似是癡了。
良久之後,她抓着衣裙的手緩緩收緊,目光也随之變得堅定起來,“好,我答應你,承認那方子是我給的。”
夏折薇笑着點點頭,為她梳了個美美的發型,回家後将此事轉告給了高紅玉。
高紅玉喜得直拍大腿:“真好!真好!這幾日大家夥兒都快被那些不要臉冒功的家夥惡心壞了!
奈何孫娘子不許,隻能背地裡暗罵。
正好今日我要往各家送石炭,夏娘子且等着!”
也不知他們是怎麼做到的,聖散子方出自孫太醫孫女孫素問的說法如同風中飛絮,以極短的時間,迅速在東京城的大街小巷流傳開來。
孫府,杏暖堂。
季夫人面沉如水,眼似含霜,大跨步走入庭内。
“外頭傳的那事,真是你做的?”
孫素問心中咯噔,正要同她解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好孫女!”
須發皆白的孫老爺子中氣十足,大笑着越過僵硬的季夫人,重重拍在孫素問的肩膀上,拍得後者整張臉都皺成了一團。
“快和大爹爹說說,你是怎麼定下的那副方子?”
平日裡不苟言笑的公爹和女兒相談甚歡,贊賞之意溢于言表。季夫人不好再诘問下去,一時下不來台,面上難免讪讪。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和孫女聊了不過幾句,孫老爺子心裡便有數了,滿意地捋捋胡子:“明日随我入宮,官家想見你。”
孫素問聞言一慌,陷入對未知的惶恐之中。
想起夏折薇說過的話,她逐漸找回了勇氣,頂着季夫人灼灼的注視,用力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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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勤娘放下鋤頭,不住擦汗,“這荒地可真不算小,眨眼天都快黑了!薇薇,你準備怎麼種?”
這塊從王端遠那裡白撿來的荒地在東京城郊的西南角,兩頭大,中間細,像柄貼在城角的如意。
附近的水渠仍在修建,北接金明池,南接汴水。目前僅挖通了北側的一小段,恰巧能為荒地提供灌溉。
依循前朝風氣,越人皆愛牡丹。
桃杏梨俗豔,街邊常見,海棠無香,品種單一……
時值夏日,當下留給夏折薇能夠種植的鮮花品類不多,若想有所作為,還需從長計議。
開國太祖重文輕武,越國曆代皇帝皆奉行此策,當今官家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喜好舞文弄墨,極擅風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