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華風死後,明月莊辦了一場葬禮。
葛茵也來了,她穿着一身白衣裳,站在湖邊看着對面的明月莊,湖面倒映着她的影子,像水中的一縷幽魂。
葬禮後她帶走了孟華風的頭顱,孟紅雨捧着劍,在後面匆匆叫住她:“茵姑娘,這把截雲劍是師兄的,你也帶走罷。”
葛茵捧着匣子,背對着她,輕聲道:“不必了。他臨終前說了,這截雲劍是你的了。”
孟紅雨雙手顫抖,說不出話。
天上下起了瀝瀝小雨,葛茵拿衣袖護着那匣子,最後道:“多謝你帶他回來。”
而孟紅雨提着截雲劍,手上浸血的觸感揮之不去,黏膩的、濃烈的,她都能聞到從下而上的腥氣,也幾乎能看見師兄尚還溫熱的身軀,和斷去軀體模糊的血肉邊緣。
她不在乎這些。
血氣彌漫如何,噩夢纏身又如何,她仍是能拿得起截雲劍。三年後她一人把珠城太守劫回明月莊的時候,截雲劍就貼在那太守的後頸上,她持劍的手也沒抖一下。
莊主臉上震驚神色轉瞬即逝,他問那珠城太守:“你與北地民間私開的鐵礦有什麼幹系?”
珠城太守笑道:“你一個江湖人士,憑什麼過問朝廷?”
莊主冷笑道:“是了,不該是我問你。等你見了徐侯,大約有更多的話說。”
孟紅雨站在一旁一直未出聲,此時卻開了口:“莊主,我有一事相求,我要為我師兄報仇。”
莊主拍了拍她的肩,道:“他的生死有朝廷定,我們不能插手。”
那珠城太守又笑了一下:“你真以為江東的徐侯能有什麼雷霆手段?”
隻見茶葉一震,滿杯水珠齊發,如利器盡數釘入太守周身,頓時見了血。莊主怒道:“還輪不到你議論徐侯。”
太守悶哼一聲,倒也不以為然。他朝着那孟紅雨上下打量,道:“小姑娘,你們這樣的江湖人,還不值得我多重視。”
孟紅雨将截雲劍向前送了半分,問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你口中的師兄,說的是三年前死在府裡機關裡的那個?”他做出個費力回想的模樣,“ 刺客這種小卒子,我連他們什麼時候來都不關心。”
孟紅雨心中一震,急道:“那是誰?”
太守躺在地上,笑道:“我已說了我不關心,自然是不知道的。”
孟紅雨心口突然湧上一股爆發的情緒,壓抑着的怒意噴薄而出,她一劍劈向那太守。電光火石之間右手驟痛,截雲劍刹那間被震飛,劃過桌案,刀刃削去桌案一角。
莊主收了手,沉聲道:“孟紅雨,靜心。”
截雲劍斜插在地闆内,劍鞘上兩顆綠翡翠微微泛着光。孟紅雨看着那劍,猛地嘔出一大口血,倒了下去。
她醒過來的時候,是在冬草堂的藥室裡。孟拂霜正捏着一味藥材細嗅,見她醒了,喜道:“你可醒了。莊主下令,你這次擒獲珠城太守有功,已升你做秋華堂的堂主了。”
秋華堂堂主,師兄曾經的位子。
可師兄早已經死了。
門外忽有叩門聲,孟拂霜見了來人,恭敬道了一聲“冬堂主”。
孟筇竹踱步進來,擡眼看了看孟紅雨,道:“你先出去,我與秋堂主有話說。”
孟拂霜依照吩咐退了出去,退的時候還睜着眼睛往裡面不住地瞧,最後終是關了門。
孟筇竹深目薄唇,長相帶有肅殺之氣,平素也一向冷言冷語。曾經孟華風還在的時候,倒是和孟筇竹交好,二人年歲相仿,也都是自幼便來明月莊,平日裡往來還算頻繁。
孟紅雨沒什麼表情,問道:“那珠城太守呢?”
“已送了徐侯。”
“那之後呢?”
“這便與你我無關了。”
孟紅雨默了片刻,開口問道:“冬堂主是要做什麼?每任堂主都要服毒,我做了秋堂主,你要來喂我秋水毒麼?”
孟筇竹的眼神很冷,他道:“莊主知你心結未解,五内郁結,下令冬草堂為你調養好之後才用服秋水毒。”
他拿起截雲劍,道:“所以,這把截雲劍暫由冬草堂保管。”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