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紅雨三人趕至宿江城時,天色剛擦黑。宿江城并不算得大城,隻是靠近西雲澤,往來交通之人不少,而現下入了冬,湖水結冰,漁業休歇,近日也不那麼熱鬧了。
現下有些商賈之人來往,多在宿江城裡最大的客棧廣興客棧住下,孟紅雨他們也随着人流進了客棧。
客棧内看着有些年頭了,但是幹淨寬敞,布置精巧,多擺放古玩墨寶,歸置得很整齊。客棧共三樓,一樓設了飯食,店裡的小二正張羅着好幾個镖師吃飯,二三樓都是住宿的房間。
櫃台後的掌櫃看着上了年紀,須發白了一半,動作也慢。他正眯着眼看賬簿,見他們進來,先是一愣,忙費勁地出來招呼。
“兩間上房。”
“好嘞。”那掌櫃說着便要帶他們上樓。孟紅雨拱手道:“勞煩掌櫃,不知掌櫃怎麼稱呼?”
“叫我老沈就行,客官在宿江準備待上幾天?”
“恐怕要些日子,我們過來談藥材生意,若是談得不順利可說不準了。”
“那客官盡管住下,我們客棧也算得上是城裡的大店,包管客官住得舒服,”老沈掬着笑,領着他們到了房門外,“宿江城裡的藥莊藥鋪都在城南邊,客官要是有不知道的,盡管問我。”
孟紅雨再拱手:“有勞沈掌櫃。”
天色已晚,他們暫且先歇下。孟拂霜與孟紅雨同住一間,孟拂霜理了理床鋪,拍了拍手道:“這客棧看着有點老了,用的東西倒是不錯,看起來老沈賺了不少錢。”
孟紅雨正在房内踱步查看各處擺設家具,淡淡回道:“畢竟是最大的客棧。一樓那些吃飯的镖師與小二熟得很,大約他們這裡生意往來不少,擺設精緻點也是要的。”
話畢,她便要出門。孟拂霜奇道:“天已黑了,你出去做什麼?”
“此處淮南地界,我還是放心不下,先四處看看,”孟紅雨提了提佩劍,“你先歇息罷,明日還要去藥莊。”
孟拂霜趴在床上看了看她,道:“你萬事小心。”
出了門,孟紅雨轉身正想去敲隔壁房門,卻見回廊上已經站着孟峄陽。他穿着那套自己送他的衣服,别着截雲劍,在燈下的陰影裡看着自己。
孟紅雨心裡五味雜陳,隻問道:“你怎麼在這兒?”
他答得幹脆:“你剛上樓的時候看了我一眼,好像有話說。”
孟紅雨默了一會兒,道:“你随我下樓走走。”
他們先在客棧周圍走了一圈,去馬廄看了看他們三人的馬,親自喂了草料,而後又沿着主路走了很長一段。街道兩側城裡街道亮了燈,隻是冬日冷清,寒氣逼人,街道上行人不多,他們兩人走在路上,倒是顯眼。
沿街還有開着的酒水肆,老闆娘見了他們,賣力招呼他們喝杯熱酒暖暖身子,他們聞言坐下,老闆娘熱火朝天地端上茶水,又招待他們點了酒菜。
孟紅雨問道:“老闆娘,你可知城裡哪些藥莊藥材多?”
“都在城南那片,最大的叫七木堂,”老闆娘把酒壺擺上來,“聽說經常做些大生意,和官府和江湖上的大門派都有來往。”
“那這七木堂的老闆為人怎麼樣?我們是來采買藥材的,還是得提前打聽打聽。”
“少俠不必擔憂,七木堂的老闆口碑好得很,”老闆娘把酒滿上,“那老闆姓穆,原來是個郎中,後來在宿江自己辦了藥莊,也有十多年了。穆老闆醫者仁心,做買賣也十分講規矩,是個實在人。”
孟紅雨敬了杯酒給老闆娘:“多謝大娘,我們初來乍到什麼都不知曉,多虧大娘指點。”
老闆娘也是個痛快人,飲了杯酒又和他們說話:“你們什麼時候來的宿江?如今住在哪裡?”
“今日才到,住在廣興客棧。”
“不錯不錯,廣興客棧是個挺大的客棧,那客棧掌櫃老沈是個會張羅的老闆,”老闆娘開了話茬,滔滔不絕,“廣興客棧本來是個平平的客棧,後來老沈來了把這客棧開得紅紅火火,就用了兩三年時間就成了城裡最大的客棧了。”
“哦?”孟紅雨來了興緻,“這如何來的?老沈不是宿江人麼?”
“原先的客棧掌櫃是個不怎麼會經營的壯漢,老沈是他的親戚,三年前過來幫他的,聽說是從淮南其他地方過來的。老沈以前也做過買賣,人來人往的挺有一套,就是年紀有點大了,現在客棧裡的事情也多讓小二們打理了。”
孟紅雨喝了口酒,若有所思道:“原來如此。”
後堂有人招呼老闆娘,她又說了兩三句話,急急又回去張羅了。夜色如水,有寒風刮過,孟紅雨盯着那白瓷酒杯,又沉默下來,忽然聽得孟峄陽開了口:“你今夜為什麼帶我出來?”
孟紅雨擡起頭看他。孟峄陽面前酒杯已空,他沉靜地看着自己,道:“你走了客棧周圍,又和這老闆娘說了許多,今夜出來實是打探。而我武藝不佳,也不懂得這許多講究,你為什麼帶我出來?”
截雲劍平放在桌上。
孟紅雨又飲了一口酒,她并不回答,也并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