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一點點好起來,我卻一點點不好起來。
也說不清哪裡不對,可又覺得哪裡都不對。
我蹲在地上,揪着手下的小草。身後衣響簌簌,扭臉,瞧見男子起身,我眼中瞬亮,下一刻,卻又臉色大變,拔腿就跑躲到樹後秋了起來。
小心翼翼地露了半個腦袋,我怯怯瞧他。
他的眸子依舊洞黑,卻除了眨眼,有了其他動作。他伸掌,搬開石頭,翻弄草叢。動作還有些僵硬,像是被修好的木偶,重接了操控線。
确定他不打算跟我“翻舊賬”,我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走出大樹,正要上前,卻見他不知從哪兒擒了條腕粗的青蟒,揮刀直斷七寸。削掉蛇頭,生飲蛇血,活吞蛇膽。我在風中淩亂,眼睜睜,看着他将蛇開膛破肚,剁吧剁吧……給烤了。
他将蛇開膛破肚,剁吧剁吧給烤了啊。
烤好了,就吃。吃剩下的,用來砸我。
我,“……”
我狂抖衣裙,蛇塊兒滾落,“我不吃蛇啊……你給我,打隻兔子,好不好?”
他冷漠添柴入火,猶若未聞。
我,“我好歹給你掏了幾天鳥蛋,你怎麼,也要懂得禮尚往來罷?”
他盤膝阖目,運氣療傷。
我,“……”
他一坐入夜。
終是抵不過肚子的悲鳴,我屈服地低了頭,撿了餘下的幾塊兒蛇肉,拍幹淨泥土,強忍着惡心,委屈地咬了小小一口。緊緊閉了眼,咀嚼,怔住,再嚼,幾口吞下。
我雙眼晶亮,蛇、蛇肉,這麼好吃的麼?
我大口嚼了起來,全部吞下肚去,恨不得連手指,都舔了個幹淨。隻是,他都沒有給我多留幾塊,這些隻堪堪夠我墊墊肚子。
翌日,我早早睜眼,萬分期待地等了男子起身,在他入林後,狗腿地拾柴添火,乖乖抱膝團坐,殷殷渴盼望眼欲穿,終于等來了——
一隻兔子?
我,“……”
“為什麼……是兔子呐?我們不吃蛇了麼?”我眼巴巴地望他,“蛇肉多好啊,肉嫩味鮮,軟滑酥香。兔子一股草味還難嚼,你大病初愈,該吃些好消化的才是。”
他冷眼未擡,掌下不停,褪毛剖膛,清洗兔子。
我,“……”
好吧,自相遇以來,他就從沒有開口跟我說過一句話。
“你是不是……不會說話呐?”
他穿兔于枝,裹了香葉,放于火上燒烤。
“啊,該不是,也聽不到吧?”
他拾了根樹枝,挑開幹柴,将火撥大。
“唔嗯,我都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可是,得有一個名字的……”
撥柴的掌輕頓,剝離碎葉,将樹枝扔進火堆。
“叫什麼呢,”我苦惱地皺巴了臉,一拍腦袋,亮了眼睛,“啊,可以喚你,步殺麼?”
他,真的真的太符合,我所想像中步殺的模樣了。
我決定就叫他步殺,即使他沒有答應,但他也沒有反對。
蒼木擎天,日影隙落。
我們在荒野老林中,已經晃蕩了好久了,看到了一座殘破棄廟。此處離荒林邊緣,定是不遠,但我們走不出去。直到第三次,經過那座棄廟,我想我知道了我們至今走不出去的原因,步殺和我一樣,是個路癡。
步殺腿長步子大,不認路,走得還快。我每次追的氣喘籲籲。這次是真的累極了,又在廟前的台階上“吧唧”絆了一跤,我幹脆賴在地上,死活不肯再走。
步殺難得沒像一貫那樣,毫不留情地扯我起來,卻隻是冷冷望着我的裙子,一動不動,我順着他的視線往下看,呆了,“啊,我好像是……”
大姨媽來了……
動作之間,某姨媽更精神了,“嘩嘩嘩”地流。我垂頭耷腦,坐在地上,緊緊攏着雙腿,抱成一團,尴尬得不敢與他對視,妖異詭豔的紅在衣裙上層層暈染。
步殺忽然俯身,去掀我的衣裙。我慌的手忙腳亂地按住,死死按住,臉紅得就像裙子上的血。
他冷漠的目光,又落回我的臉上,起身,從懷中摸出個暗青的小瓷瓶,撂給我,轉身。
我撿起那瓷瓶,望着他挺直的背影,眨巴眨巴眼睛。
好一會兒,他回過身來,見我攥着瓶子傻傻地發呆,眉頭越蹙越緊。他迅速蹲身,不怎麼溫柔地扳直我的身體,伸指就在我的小腹後腰處點了兩下。而後又轉過身去,冷冷撂了句,“上藥。”
“啊,你,會說話?”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低沉而幹澀,有些嘶啞,咬字也不太清晰,好像經久未用的枯木古琴,撥動着塵封已久的斷弦。
我怔愣地望他,他再次回身,并指又在我的小腹用力點按。
我,“…………”
那無比兇猛歡樂的某姨媽啊,就這樣,突然毫無預警地,離我而去了。
幾盞茶後,某姨媽再次造訪,裙子開始暈血。步殺寒着臉,點上我的小腹後腰。
又是幾個時辰,裙子滲血,他冰着臉,再點。
我恍然大悟,這、這、這、這就是傳說中的點穴止血吧?
真是……太他喵的管用了。可是,姨媽這種東西,不讓她定期來串串門,不會有事吧?
不會有事……才怪。
當晚,我就被小腹那劇烈的絞痛,折磨得大汗淋漓,面無血色了。
我捂着肚子滿地打滾,喊着步殺叫着疼。
步殺抱起我,闖進棄廟。他幾次想要掀我衣裙,我強忍着劇痛拼死抵抗。他放棄,頻頻伸指點上我的腰腹,眼睛緊緊盯着廟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