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瞪口呆地瞧着手下的碗塊兒碎瓷,僵硬地擡頭,對上前輩若有所思的眼睛,讷讷道,“不、不是我……”
前輩輕笑,“自然不是你。”
“……”
“丫頭,”他支着下巴,認真瞧我, “還記得我曾與你所言麼?”
“什、什麼?”
“兵器可沒有心,尤其是那些帶利刃的,你最好有多遠,躲多遠。”
我怔怔看他,心思百轉,道,“我……不懂。”
他指了指桌上碎碗,淡到,“望你莫要與它一般時,才知道懂。”
我沉默,良久,緩緩低道,“影子、賤奴、臭小子、兵器,為什麼,從未有人喚過他的名字呢?他真的……沒有名字的麼?”
前輩一愣,垂眼,“那小子,沒有名字。”
“他爹娘……”我小心觀察他的臉色,隻怕觸到哪根逆鱗又引他瘋魔,卻仍壯着膽子問,“為什麼,他爹娘,連名字都不曾為他取?”
男子面色沉了一瞬,擡眼,神情淡漠如遠山,“忘了罷,至死……都沒想起來。”
“那您呢,就這樣無所謂地……”
“那是他爹娘的事兒,與我何幹!”他聲音漸沉,隐有怒氣,“他爹娘都不上心的事兒,為何要我上心!”
“一個名字而已啊,便是再不上心,阿貓阿狗阿花阿草順口也就有了。自小到大十幾年的養育陪伴,出生入死救他脫險,這些事兒難道比想一個名字要簡單麼,”我低頭,讷讷道,“隻是在……刻意回避吧……名字,不論好壞,都是對一個人存在于世的證明與認可啊……”
“……”
“他知道的罷……一生下來,就是不被期待的孩子,甚至連唯一親近的前輩,在内心深處也從未認可過他的存在……”
他不語,目光微閃,怒氣漸漸被不明的情緒代替。
“并不是他沒有心啊,隻是被……冷了心罷。”
“冷了……心……”他低喃幾聲,凝眸問我,“丫頭,你又為何上心那小子,覺得他可憐?同情心泛濫?”
“不、不是!我、我,隻、隻是……”臉頰蓦地一燒,我沒料到他突然轉了話題,磕磕絆絆半天,腦子一抽,脫口道,“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深!”
話落,默了默,我隻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他呆愣,片刻,肩膀微顫,卻是朗笑出聲,“虧得一個姑娘家,竟能說出如此大膽之言……”
我眨巴眨巴眼睛,這是,誇我呢還是貶我呢?不管了,豁出去了,“前輩,我對他是真的上了心了……您那麼了解他,能……幫幫我麼?”
他笑着瞧我一眼,道,“不幫。”
“……”我沉默一瞬,急道,“您的表情不是這麼說的啊!”
他仍是笑,起身。我忙追上,急得口不擇言,“您幫幫我吧!我會孝順您的!”
他挑眉,“孝順?”
我拼命點頭,“幫幫我吧!幫幫我吧!我會把您當親公公一樣孝順的!我給您頤養天年養老送終!”
“公公?”他笑容一僵,“養老送終?”
“……”
“不幫!”
++++++++++++++++++++++++++++++
日錯中天,步殺在院中閉目打坐,我在前輩左右跟前跟後,狗腿讨好,前輩目不斜視。
日斜影移,步殺在院中垂目靜立,我在前輩身旁如影随行,殷殷期盼,前輩視若無睹。
日薄西山,步殺在院中刀舞如風,我在前輩身後亦步亦趨,欲言又止,前輩額筋隐露。
他突然止步,我一頭就撞了上去,結果被他硬挺的背給彈了回來,一屁股坐在地。我呲牙咧嘴地疼了一陣,木木擡頭,對上前輩緊繃的臉,忙道,“對、對不起。”
前輩嘴角一抽,伸手拉我起來,眉宇間似怒非怒,似笑非笑,“沒見過你這麼纏人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