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秋天,無窮無盡的秋天。
每一幀,每一個畫面,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全都印在了盛意的腦海裡,他真的可以跪地求饒,甚至用生命去交換,可耳邊隻有慘叫。
“你知道嗎,女人和路邊的狗沒什麼區别,真的。”查爾說這話的時候十分輕佻,甚至把“女人”兩個字加重了語調,眼裡全是譏諷:“幹什麼都不行,整天除了浪費糧食,一點兒用沒有,外面的黑崽還能看門呢。我給你個機會,這倆女的你選一個。”
盛意用力在扯繩子,指尖冒血,稍微往下移的繩子正緊緊地勒住他的手腕,他面色如常,隻是嘴唇發白,聲音很低,十分隐忍:“你放了她們。”
“我已經在給你機會了,救一個,美人兒。”
馬仔給查爾搬來了椅子,随後把兩個女生吊起來,下面放了油鍋,正在點火。
“你選一個,然後另外一個就當黑崽的晚飯吧。”
兩名女孩說的是當地方言,盛意聽不懂,可瘋狂的求饒,已經讓嗓子變啞了,她們倆頭發散亂,下半身隻剩了一塊遮羞布。
“查爾。”這是盛意叫他。
“原來你認識我啊哈哈哈哈哈哈,不錯,我就叫查爾。”
盛意覺得他的笑十分刺耳,身後的雙手已經發青發紫。
“如果你敢傷害他們,我發誓,就算是死,我也要親自殺了你。”
“啊?能被美人兒追着跑,真是榮幸呢。”
盛意一陣惡寒。
“你是真以為——”他趁查爾起身去檢查柴火的時候,雙手猛一割開腳上的束縛,從背後飛撲過去,用一把短小鋒利的匕首死死壓在查爾的脖子上,眼神冰冷道:“自己無所不能了嗎?現在你選,是你死還是她們死。”
幾個馬仔舉槍對着盛意,他仿佛沒看見,手上一用力,查爾的脖子就開始流血。
“我真是小看你了呢。”
盛意懶得和他廢話,命令道:“放了她們。”
幾個馬仔得到了查爾的眼神,立馬将女孩丢到地上,然後開始說方言。
“老大,我找人一槍斃了他,太嚣張了,居然敢來這裡放肆。”
查爾挑眉,手向下一壓,示意他們冷靜。
“不就是個條子嗎,老大,山下還有很多。”
這次的查爾表情嚴肅,似乎覺得這句話是在挑戰自己的威嚴,他眼神一冷,馬仔立馬閉嘴了。
盛意才不管這群傻逼是不是當着面在讨論要不要一槍打死他,直接沖那倆女孩喊:“起來!快走!”
“#v@#&”
“快跑啊!你們不要害怕,快跑!”
女孩顫顫巍巍地看着查爾,吓得腿軟,盛意不知道她倆在耽誤什麼,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恨不得沖過去一手一個。
“#@#&##”
就這幾分鐘,盛意後背一涼,某種危機感瞬間湧上心頭,他拽着查爾退了幾步,找到掩體之後迅速打量了一眼窗外——這是半山腰,外面還在落雨,很小,連聲音都沒有。
“她們倆不敢走,你知道為什麼嗎?”查爾淡定極了,雙手插兜,運籌帷幄道:“因為我知道她們的家人在哪裡。”
盛意閃着銀光的匕首已經嵌到了肉裡,他的手在發抖,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查爾給他下了藥!
“我忽然改變主意了,美人兒。”查爾從手袖裡滑出來一個注射器,反手就是一擊,不管脖子上的匕首,任由它劃出一道血痕,他身後的幾個馬仔跑過來按住盛意。
“我不把你賣出去了。”
一時間,整個感知都沒入了黑暗裡。
淩晨。
盛意清醒,手腳被鐵鍊鎖住,房間裡堆了五六具屍體,還有個小孩,手臂上全是針孔,他雙眸地震,立馬捂住了脖子,剛剛查爾給自己注射了什麼東西?!
“老大!!人醒啦!您要怎麼收拾他?!”
這應該是個地下室,黑暗無光,無法判斷外面是什麼時間,加上長期不通風,盛意隻覺得心肝脾肺都要嘔出來了。
從三樓摔下來的時候就已經傷了腰和腹部,幾個口子還在滲血,因為處理不當,甚至已經開始流膿水。盛意腦袋一疼,成為刑警之後的第一次,他竟然覺得人的屍體是如此的可怕,就好像随時會站起身,沖過來掐住他的脖子,質問道:“為什麼你會活着?柳隊呢?其他兄弟呢?為什麼不救我?你不是警察嗎?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盛意捂着胸口跪倒在地,查爾半蹲,用食指擡起他的下巴,一把十分普通的水果刀在燈光下仿佛索命的利器。
“你不聽話,我有點生氣。”
兩個黃毛馬仔把盛意壓在牆上,扯掉他的襯衫,常年保持運動健身的肌肉非常流暢,查爾捏住他的肩膀,眼神裡的欲望被慢慢點燃。
“我要怎麼懲罰你呢?”
下一秒,盛意額頭青筋暴起,他悶哼一聲,眉毛擰起,眼底泛紅,擡頭和查爾對視,就像一隻被壓制的森林之王。
“我殺過女人,我殺過小孩,哦,還有你們警察,我也殺了不少——美人兒,你要怎麼報仇呢?”
查爾每說一句就會将手裡的刀旋轉一個角度,他看着盛意的腹部在流血,心情非常不錯,從馬仔手裡拿了條毛巾,遮住那雙滿懷恨意的眼睛,低聲道:“三天,我折磨你三天,也要讓我撒撒氣不是?放心吧,我可舍不得殺你。”
接下來是什麼?盛意逃避過無數次。
電擊,饑餓,缺氧,疼痛。
還有無辜的村民在他面前失去心跳。
盛意和一屋子的屍體,生活了整整三天。
他被于州從地下室扛出來的時候,衣不蔽體,渾身惡臭,因為失血過多而泛白的臉色,終于在見到陽光的時候有了一絲生氣。
“醫生呢!快來!!!盛意,你聽我說,沒事的,千萬别睡覺好嗎?醫生!”于州按住耳麥,從牙縫裡蹦出來幾個字:“查爾往東邊跑了,你帶人過去。”
盛意在寨子裡躺了兩天,他精神恍惚,雙手一直發抖,胸口莫名刺痛,好幾次,一看見年輕的姑娘和小孩子,他都會不受控制地冒冷汗,甚至無法呼吸。
“明天我就送你回去,好好睡一覺。”于州拿起盒飯,把筷子換成湯勺,遞到他手裡。
當天夜裡十二點,有人往盛意的房間裡丢了張小紙條——我在注視着你。
他忍住幹嘔,一把拉開窗簾,随後自己的眉心就有了個紅點。
似乎聽見一道聲音。
來啊,來抓住我,親手殺死我,這樣你的夢魇才會歸于虛無。
盛意往後腰塞了手铐和槍,步伐輕盈,瞞過了所有人,隻是在路過于州房間的時候,停留了幾秒鐘,裡面的人還沒睡,估計還在因為買甘和查爾的事情頭疼。
這座村子十分偏僻,樹木繁盛,晚上寂靜的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能聽見。盛意一直往東邊走,果然,查爾就是陰魂不散,此時他正站在懸崖邊,不遠處就是一座規模不小的工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