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懿。”
身着華貴今紋玄色帝王衮冕服的冷峻男人正坐在禦案後面,批閱奏折。
魏懿立在書房門外,神色恭敬,絲毫不見在沈清棠面前的外露的陰毒和可怖,聽到帝王的召喚,他擡步進屋,行完禮便立在了一側。
“陛下。”
“母後的壽宴準備的如何了。”
霍景珩将一支昂貴奢靡的狼毫毛筆放置在白玉筆架上,随意瞥了他一眼,漫不經心道。
“都布置妥當了。”魏懿躬身,畢恭畢敬地答道。
聞言,霍景珩道:“嗯,你辦事朕向來放心。”
魏懿微微彎腰,臉上仍帶着慣常的謙卑之色。
“多謝陛下誇贊。”
話畢,魏懿那張陰柔蒼白的面容上稍稍露出了一個略微遲疑的神色,開口欲言又止。
霍景珩見狀,挑眉,“說吧,什麼事?”
魏懿頓了半晌,方才道:“啟禀陛下,奴才這些天為娘娘的壽辰忙活着,倒忘了一件事。”
霍景珩微微眯起眼睛:“說。”
魏懿猶豫了一瞬,繼續道:“奴才近些日子收了個幹兒子,一直沒來得及跟皇上說.......”
一旦進宮當了内侍就代表無法生育,但不少太監還是會認個義子傳宗接代,或者給自己養老送終,甚至在自己下台後,也可以讓義子接任自己的品階和官職。
皇帝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魏懿是他的心腹,他當然不會不近人情。
“說吧,想要什麼。”
魏懿跪在地上,沉默片刻,方才道:“奴才希望奴才的幹兒子能夠在禦前伺候,替奴才為皇上分憂。”
上方并未作答,空氣凝滞須臾,才響起帝王平靜的嗓音:“準了。”
———
穿戴整齊,沈清棠随着那小太監離開了住處。
夜色如洗,月明風清。他們一路往西北方向走去,繞過幾處假山石林,走過幾道幽暗長廊。
一路上安靜得很。
他本以為又會去到魏懿的住處,誰知卻見眼前的路越來越寬闊,遇到的宮人也逐漸多了起來。
一座雄偉輝煌的高大殿宇出現在視野内。
綿延無盡的白玉階梯通往殿門,兩旁燈火輝煌,龍首肅穆,鎏金檐角的飛獸栩栩如生,在夜色中散發着逼人的壓迫感。
沈清棠似乎有些訝異。
“公公,這是?”
他早在磨難中練就一副笑吟吟圓滑的模樣,對待恨之入骨的人,他也能笑容滿面地迎合讨好。
即使面前隻是個最卑賤最底層的小太監,他的态度也依舊是那般溫和猶如春風拂面,令人心情舒暢。
那雙漂亮烏黑的桃花眼裡缱绻柔軟,似乎含着深深的關懷,看得人心生暖意,不忍拒絕他的善意。
隻可惜,這具溫柔美麗的皮囊下,真實的他早已從骨子裡腐爛,是個生性涼薄、心狠手辣的怪物。
果然,看見沈清棠這副姿态,内侍面上又染上幾分羞紅,垂下眼睫,不敢看他,神情略帶沮喪,“奴才不知,是魏公公派奴才帶您來的。”
聞言,沈清棠的眸色微閃,心頭若有所思,他面上不動聲色,語氣依舊輕緩,“魏公公他人呢。”
“跟皇上在殿裡頭呢,隻叫了您一人,奴才不能進。”内侍低聲答道,說罷就退下了。
沈清棠隻好獨自往裡走。
殿前的幾個侍衛凝視他許久,卻并未阻攔。
厚重的朱紅宮門在他眼前被緩緩打開。
宮殿内珠簾晃動,燭光幽幽,濃郁的龍延香彌漫在空氣中,熏得他腦仁發脹,呼吸微微急促,胸悶窒息。
一個高大的、身着暗紋玄色帝王服的人坐在龍椅上,正在伏案批閱奏章。
他的面容隐藏在陰影中,看不真切,隻能隐約瞧見淩厲的線條輪廓。
明明隻看到一個輪廓,沈清棠卻覺得無比熟悉與親昵。
那種仿佛穿透靈魂與肉/體交織而成的熟悉感與震蕩感朝他撲面而來,令他心驚肉跳。
[天啊,為什麼劇情裡的狗皇帝會是主人的靈魂碎片!!!]
神識裡的光團非常震驚,身上的光亮閃爍不定。
“奴才參見皇上。”
沈清棠斂眸,撩起衣擺,屈膝跪下,俯身叩首道。
心中的恨意如同附骨之蛆,瘋狂蔓延,時時纏繞啃噬他的心髒,讓他連呼吸都覺得痛苦。
但他卻竭力控制住了情緒,将它們死死地埋藏在心底,不敢表露出一絲一毫。
“魏懿。”
低沉渾厚的聲線蓦地響起,驚的小太監脊背一僵,心髒砰砰跳個不停,像是要蹦出喉嚨。
“這便是你的義子?擡起頭讓朕看看。”
他聽不清魏懿回答了什麼,隻是下意識地擡起了那雙尤為動人的眼。
微揚泛紅的靡麗眼尾,淺淡清亮的琥珀色的眼瞳好似蜜糖。
不知是光線原因還是他真的哭了,猶如盈盈秋水、波光潋滟。
烏發雪膚的美人仰頭微微仰頭,眼裡的淚意與驚懼仿佛即将溢出。
如綢緞般的長發順滑光亮,那截從寬大衣襟伸展出來的柔軟脖頸白得晃眼,青黛色的血管脈絡隐隐顯現。
自上而下看去,他的身形纖瘦單薄,腰肢纖細柔韌,卻不羸弱不堪,反而透着一股子孱弱病态的柔美。
雲蒸霞蔚、雪膚花貌。
驚人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