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正在殿内查驗九皇子這些日子的學習成果。
問他《左傳》,他磕磕絆絆,再問《論語》,也隻是能浮于表面地背了出來,再讓他深入些,就不禁面露難色。
唯有問他兵法相關之事,他就伶牙俐齒,侃侃而談了起來。左嘴一個“奇正相生”,右嘴一個“圍點打援”,好不精彩。
太子難得見他在除了吃喝玩樂等方面展示自我,便由着他說,并不打斷。
不曾想李習慎正講得眉飛色舞,一個侍者卻神色慌張地從門口快步走來,到了二人面前,隻匆匆行了禮,就說:“殿下、九殿下,沈統領……”
“沈瑛來了?正好我有話問他。”李習璟喜上眉梢,立即站起來要去迎,卻聽見那侍者将沒說完的話繼續:“沈統領不知為何,暈倒在東宮門外約半裡處。烏大人恰好路過發現,現在正将人帶了回來,又吩咐小的來告訴殿下們。”
太子聽罷也站起來,二話不說大步走出殿外,李習慎與侍者追在他身後。
李習璟走到東宮正門的時候,烏羽碰巧抱着沈統領跨進來,“殿下!”
李習璟接過沈統領,又朝自己的寝房去。
“畢諾呢?”太子看着一動不動的沈統領,又問,“他怎麼樣?”
烏羽趕緊回答:“殿下,畢大夫那邊也派人去請了。至于沈統領,屬下方才碰巧遇見他,那時候他還好好的,叫了他一聲後,他突然栽地上去了。不過殿下放心,屬下當時離他很近,接住了頭,所以應該沒磕到腦袋。”
李習慎小跑終于跟上了太子,他見沈瑛臉上也毫無血色,不由得大吃一驚:“這…這…他怎麼又搞成這樣。”
“小九,”太子對他說,“你回去。”
“為什麼呀?”
太子沒說話,李習慎明白哥哥沒給自己反對的餘地,隻好跟着侍者走了。
趕來的太醫也跟着旁邊,因為走路颠簸不好把脈,觀察了一會兒才對太子回話道:“殿下,沈大人這是毒發了啊!”
“又是毒?”李習璟看了眼太醫,又目光移向懷裡的沈統領,“這些人閑得慌,一個個卯足勁兒對付他幹什麼!”
烏羽趕緊上前幾步走到太子身邊:“殿下,屬下去查!”
“嗯。”太子轉頭又對太醫說,“一會你再仔細看看,什麼毒,如何醫,隻考慮這些即可。這件事你如果敢從牙縫裡洩出半個字……”
“微臣明白,請殿下放心,我等今日前來,是因為九殿下練武時磕到了腿。”這太醫上次秋獵時也在,知道沈統領是殿下的救命恩人,很得殿下關心。況且這人命關天之際也是馬虎不得,一進到寝房裡,他就叫自己的弟子将工具擺好,自己則去認真探看。
過了一會兒,太醫疑惑地站身來,李習璟忙問:“如何?”
“殿下,沈大人目前并無大礙,”太醫趕緊把最要緊的一句先放出來,接着解釋,“沈大人上次的毒似乎還未消淨,如果誤食了水仙,便會引毒複發。但沈大人吃得不多,之所以會昏迷,是因為剛好受了風寒,加重了症狀,隻要治好風寒,那毒養幾日就淨化掉了。”
太醫見太子仍沒有松開擰緊的眉頭,便繼續寬慰道:“殿下,這是好事呀,如果餘毒一直不排除,經年累月是會壞身體的,沈大人這回誤打誤撞,恰好把餘毒逼出來了。”
“如果水仙吃多了,會怎麼樣?”
太醫一愣,答道:“回殿下的話,恐怕會有性命之危……”
他不敢再多嘴,給沈統領開好方子,就帶着弟子退了出去。畢諾才來,又被這幾個太醫擁趕着走了。
畢諾還想親自看看恩公的狀況,怎奈那為首的太醫一邊捋着胡子,一邊對他說:“老夫說了沒事就是沒事,你這蠻子村夫,幹嘛硬要進去打擾沈大人休息呢?”
畢諾大怒:“死老頭,你說誰是蠻子村夫?”他這段時間在太子這裡享受的是貴賓待遇,底氣自然足了不少。
飛枚聽着心煩,找了理由将他們通通請出了東宮,隻留了一個看起來還算安靜的太醫弟子應急。
元霜見太子就這麼坐在沈統領面前,也忍不住上前勸說:“殿下還是不要靠太近罷,過幾日陛下就要下江南,那待處理的文書已全部轉送到東宮,殿下這幾日休息少,若也染了風寒可就不好了。”
元霜将毛巾換了水,擰幹又敷在了沈統領額頭上,“殿下去休息,我來守着吧。沈大人有什麼動靜,我第一時間報給殿下,好不好?”
李習璟替沈瑛撚好被角,想到那些煩心事,便也不得不先處理,“你若累了,另叫幾個人來守就好。”
元霜另取了張帕子,掀開太子剛撚好的被角,要替沈統領擦汗。擦到頸部的時候,就碰到了那根玉佩墜子。
不消說,她一看便知道那東西是殿下送的。
元霜眼珠轉了轉,心道難怪。她将那玉佩也細細地擦拭了一遍,給沈統領重新搪好被子,不由得望着沈統領的臉,呆呆地想:沈大人,你怎麼就不是女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