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驚風這邊,已經在練武場紮了快半個時辰的馬步了。
習武都是要從基礎開始做起的,馬步可謂是每個習武之人最開始就要學的基本功夫,誰剛開始練武的時候沒一日紮上那麼幾個時辰啊。
而趁着驚風紮馬步的功夫,驚魄趕緊挑着時間将秦修拖到一邊,同他講了皇後情真意切的“叮囑”。
驚魄雖然還沒有學到皇後娘娘那一套話術,但是與此同時也更加精準簡練了,将核心意思表達的十分準确。
秦修是萬萬沒想到啊,多年來他十分尊重敬佩敬仰的長嫂居然能這麼威脅他,還掐的是他的死穴。
如果是無心婚事的人也就算了,像他七哥那種,八成還要皇後費心費力的去逮。
但是他不是啊,他可太想娶妻生子了啊。
這次回京就是想把加冠和娶妻兩件事情都辦了,他甚至還跟漢州他的副将說好了要做好他兩年都不會回漢州的準備,因為他肯定要在長安好好把家成了之後再說别的事情的。
皇後如果真的說到做到的話,那他的婚事是肯定沒有戲了。
皇宮中太後年紀比他大不了幾歲,從來都不管他們這些名義上的小輩的事情,他們這些弟弟妹妹的婚事基本上都是掌握在長嫂手裡的。
長嫂如母,他對皇嫂的為人還是知道一點的,他十分堅信她是肯定會說到做到的,後背都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涼意。
看着秦修怔愣的樣子,驚魄估計也有些于心不忍。
小皇叔這麼大的人了還被母後這麼算計威脅,估計心裡面一時之間肯定是接受不來的,于是安慰他說:
“母後隻是說說罷了,小皇叔你到時候躲着點驚羽那丫頭,别讓她看到驚風練武也鬧着要學。隻要驚羽不學的話,母後那邊肯定沒有關系,我聽說母後這段時間都在忙着替你甄選未來皇嬸呢。”
驚魄的話稍微讓秦修安了點心,畢竟皇後也沒有直接就說再也不替他操持婚事了,隻是給他立了條線在那裡,不越線的話一切和和美美,如果越線的話就是生死勿論了。
而那條線就是驚羽。
他算是知道了為啥這兩個小家夥昨天非要生生的粘在他這裡了,感情是皇後本來根本就沒同意驚羽出宮的啊。
他皇兄對于這種小事肯定還是聽皇嫂的,那兩個鬼機靈的家夥估計是看皇兄皇嫂那邊都無路可走了,所以才來算計他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小皇叔了。
秦修也不笨,稍微思考一下就将前因後果想的一清二楚,于是看向練武場上認真紮馬步的驚風的目光都複雜了許多:
“感情我昨日是被這兩個小家夥算計進去了,我在漢州那麼多年,都沒人敢這麼算計我。”
驚魄也不覺得奇怪,畢竟秦修可是戰場主帥,怎麼可能沒有點反應能力。
隻是說:“我寫信提醒過小皇叔要小心他們兩個的,用母後的話說他們兩個就是年紀小小長了一身心眼,鬼機靈鬼機靈的。”
秦修也很無奈:“誰能想到呢,他們倆長的乖巧又讨喜,昨天撲過來的時候我還以為他們是好奇喜歡我這個當皇叔的,還開心的不得了呢。”
他跟驚魄也算是一起長大的情分,關系十分之好,這種自認其短的話說的也并沒有什麼不情不願,隻是到底有些尴尬罷了。
這麼大一個人了,被兩個加起來都沒十歲的小家夥給算計了。
驚魄也是心疼秦修,攤上這麼兩個家夥,也不知道最後能不能脫的了手。
明明母後在他頭上懸着的明晃晃一把大劍,但是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抵抗住驚風驚羽的一肚子心眼。
所以再次囑咐秦修:“皇叔你可千萬不要小看他們兩個。驚風還好,正常教就行,一般情況下他掀不起什麼風浪來。”
“尤其要小心驚羽,這丫頭鬼點子比驚風能多上一倍,而且從小就是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性子,你要是真讓她惦記上了,再和驚風一起,兩個家夥眼珠子一轉,真不知道你能不能撐得住啊。”
秦修到現在也隻是感覺到了這兩個家夥的一點小聰明,并沒有像皇後和驚魄那樣每日切身感受這兩個家夥的破壞力,自然也就不清楚敵方戰鬥力。
所以也隻是說:“昨日是我不熟悉他們,才着了他們的道,皇命已下,我也不好将驚羽送回去的,但是我是肯定不會教驚羽武功的。你回去轉告皇嫂,我希望來年春天就可以成親。”
看秦修的樣子,驚魄就知道他到底還是輕敵了,皇後每日跟驚風驚羽打交道都經常一個不小心就被算計,更何況看上去完全不清楚他們戰鬥力的秦修。
但是話都說到這裡了,驚魄也實在想不出什麼别的可以提醒秦修的話了。
驚風驚羽日常的那些事迹估計秦修稍微有心都能打聽的到,話說到這裡,驚魄也隻能跟秦修說一句“自求多福”了。
話說完了,眼看着驚羽還沒有醒,驚魄決定趕緊溜,趕緊跟秦修告辭:
“小皇叔,下午皇子府還有事情,我得趕回去了。晚上到了時辰宮裡會來人接他們兩個回去,我今晚上就不過來了。不過到底是第一天,怕他們兩個不适應,我叫了驚睿晚上來送他們回去。”
秦修點點頭,驚睿他自然也是熟悉的,隻當作是驚魄實在是忙,完全沒有考慮到驚魄臨陣脫逃的可能性。
也是正常,誰能想到這驚才豔豔由來光明正大坦蕩蕩做人的太子殿下為了躲這種小事居然就把自己兄弟給賣了呢。
驚魄跑的十分的快,但是為了不引起注意還是将姿态做的十分從容。
一出修王府的門,他就立刻打馬離開,一路回了皇子府,直接吩咐人:“今日下午本宮要閉門讀書,閑雜消息不要通報。”
話說回驚羽這邊,她鬧着要去找驚風,孫氏和其他伺候的宮女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隻好帶着她跟着王府的下人去了練武場。
如果驚羽是清醒着的狀态的話,她很少願意讓孫氏抱着,一般都是自己走路的,哪怕她走的再慢,也不喜歡讓别人抱着她走。
她和驚風對乳母都不是很親近。
雖然李氏和孫氏日常照顧他們的生活起居,但是如果她們突然消失了兩三天的話,驚風驚羽也很少會詢問。
反正總是會有人來照顧他們的,他們對照顧自己的宮人都沒有很親近,并不像旁的出身富貴的公子小姐一樣十分親近乳母。
練武場這邊,驚風仍然是在蹲馬步,習武剛開始啟蒙的話,一天沒一兩個時辰的馬步肯定是下不來的。
這種程度的訓練秦修自然是不用親自上手,在驚魄走後,他待在那兒看了會驚風紮馬步,看他一個小人兒還挺有毅力的,就抽空回去換了件衣裳。
他中午赴完宴回來還沒來得及換衣裳就聽到了驚魄帶着驚風驚羽過來的消息,穿着赴宴的衣服就過去接他們了。
此時驚風乖的不得了,小小的人兒十分堅強的紮着馬步,看着比軍營裡的那些半大小子毅力還強。
秦修突然覺得驚魄有些危言聳聽了,畢竟驚風這看着如此乖巧的孩子着實不像是會那麼調皮搗蛋的。
而回去換衣服的秦修剛好就跟正在往這邊趕的驚羽錯開了,他前腳剛離開練武場,後腳驚羽一行人就到了。
練武場中間老大一塊台子,中間就驚風一個光秃秃的小人兒,十分明顯,驚羽一眼就看到了。
于是瞬間快速掙脫孫氏牽着她的手,三步兩步就跑上了台子,奔着驚風去了。
她速度快,大家還沒怎麼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被她跑遠了。
孫氏揉着被驚羽掙開的手,心中十分疑惑,真不知道公主這小小年紀哪裡來的這麼大力氣,每次她感覺自己都箍的可緊了,但是驚羽每次都能把她掙開。
至于驚風那邊,本來還在十分認真的執行着小皇叔的教誨認認真真的紮着馬步,結果看到驚羽來了,立刻什麼事情都顧不上了,立刻停止了手手腳腳的動作,馬上去跟驚羽彙合了。
兩個小家夥很快成功會師,飛快交流着。
驚風說:“小皇叔讓我紮馬步,我紮了好久了。”
驚羽說:“我睡了好久哦,皇兄呢?”
驚魄走的時候還是跟驚風打過招呼的,主要怕他到時候找不到熟悉的人要哭,所以驚風此時回答的十分迅速:
“皇兄回去了,說晚上讓睿堂哥來接我們回宮,讓我們不要吃太多點心,不然晚上回去吃不下飯母後要罵的。”
驚羽點點頭:“哦哦哦。”
然後又反應過來了什麼似的,“那小皇叔呢?”
驚風這下就不知道了,搖了搖頭:“不知道诶,剛才還在這裡的,一小會兒就不見了。”
不過秦修的去處對他們倆也不重要。
本來驚風還在認真的紮馬步,但是驚羽一來,他瞬間連馬步都不想紮了,仗着自己比驚羽早一個時辰來這邊,就開始熱情的給驚羽開始介紹起來這練武場來了。
孫氏和李氏在旁邊聽着,知道她們也不能把這兩個祖宗怎麼樣,但是也實在是想不到這練武場光秃秃的一片,怕傷到他們兩個秦修連日常使用的兵器都讓人收了下去,也不知道怎麼就一個願意這麼熱情的講,另外一個就這麼願意熱情的聽。
秦修也是沒有想到,自己就是換個衣服的功夫,這兩個小家夥就成功會師了,而且成功的将他的練武場變成了昭和宮的後花園,玩的那叫一個不亦樂乎啊。
等他再過去的時候,看到的不是走之前還在認真紮馬步的驚風,而是兩個在練武場的台子上瘋狂打滾的兩個小家夥。
這裡的打滾不是任何皇後說起他們兩個搗亂的誇張形容,那兩個小東西,是真的在打滾!
而這個時候離他離開,不過也就是一炷香的功夫。
他真的也就換了個衣服,連臉都沒來得及擦一把就聽說驚風驚羽已經在練武場上玩開了花,黃忠找人來請他趕緊過去主持大局,那兩個小祖宗他們是真的碰都不敢碰。
他悠悠閑閑準備回來換個衣服,結果水都沒有多喝一口就得馬不停蹄的去收拾殘局。
被小厮通知的時候他心頭還憋着火呢,這黃忠也太不中用了吧,那麼多人居然都對付不了兩個三歲的小娃娃。
而等他自己親身到了此地之後才發現,黃忠真的是将能做的都做了,是那兩個家夥太過兇殘。
秦修看着此時在他面前排排站低着頭捏着手的兩個小家夥,視線盡可能的從他們兩個滿是灰塵的身上和臉上略過,隻盯着他們的頭頂看,雖然這處看上去稍微好一點,但是也灰蒙蒙的一片了。
從來都沒帶過孩子的他哪裡能想到他不過就離開了一炷香的功夫,這兩個差點都能把他的練武場給掀翻了。
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表情,盡量做到語氣沒有那麼嚴厲的跟他們倆說話:“怎麼回事?”
他們倆在昭和宮闖禍無數,挨罵也都挨習慣了,經驗豐富。
聽着秦修的語氣沒有父皇母後皇兄那麼嚴厲,立刻覺得自己有順竿子往上爬的可能,頭也不低了,手也不捏了,擡頭睜着兩雙無辜的大眼睛就那麼看着秦修,可憐極了:“我們錯了。”
哪怕秦修已經對他們兩個有了些心理準備,但是仍然是看的心頭一軟,想着這次放過他們一次算了。
但是好在秦修還有點道行,知道這兩個小東西年紀小小抓人弱點倒是一抓一個準,這次八成也是故意在裝可憐,肯定不是真心認錯的。
不得不說,驚魄對付驚風驚羽兩個家夥還是有前瞻性的,知道這兩個家夥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估計在修王府最多也就撐一兩個時辰,忙溜的跑了。
所以在秦修将驚風罰去繼續紮馬步,驚羽罰去在廊下站半個時辰不許多動作之後,終于想起來要去找驚魄算賬的時候,修王府派出去的人成功的被早有吩咐的皇子府侍衛給攔了下來,說太子如今正在閉門溫書,請他們明日再上門。
得到小厮傳回來的消息,本來已經在喝茶降火的秦修火氣又突然冒上來了三分,合着這兄弟姐妹三個都是把他算計上了啊。
雖然都是自家的,而且都是晚輩,但是秦修覺得,自己還是得找個時間給他們幾個一點教訓,樹立一下長輩的威嚴。
被縮頭烏龜的驚魄氣了一下,再擡頭看看雖然在受罰中卻明顯一點都不老實的的驚風和驚羽,又是一陣頭痛。
秦修覺得自己才回京三四天,怎麼感覺這氣性就堪比三四年前那般年輕氣盛的時候。
到底還是他七哥心疼他,提前把話明明白白的給他說清楚了讓他離驚風驚羽遠一點。
不像驚魄,藏着捏着還幫着皇嫂算計他這個小皇叔,是自己當時太年輕,識人不清啊。
如今聖旨已下,再怎麼想把這兩個小家夥送回去也是不可能了,皇帝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前說的話,連他皇嫂都沒能把驚羽要回去,可以想見他想把哪怕其中一個送回去的難度有多麼大。
果然,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秦修深深的歎了一口氣,看着眉來眼去不知道在交流什麼小心思的驚風驚羽,認了。
好在他們兩個小家夥現在雖然鬧騰歸鬧騰,但是驚羽目前還是隻存在于玩鬧的階段,也沒有鬧着要學武功,秦修覺得也算是是不幸中的萬幸。
最起碼皇嫂能松一口氣,皇嫂松了口氣,他的日子也能過的輕松一些。
但是現在的問題是,如果驚羽不在的話,驚風雖然活潑,但是壓一壓還是願意好好練武的。
但是一旦驚羽在旁邊看着他,他就要想着去跟驚羽玩,就不好好練武了。
加上他們倆是真的分不開,你說讓驚羽在後院玩,驚風在練武場練武,他們倆半盞茶問一下對方,半盞茶問一下對方。
剛開始還可以糊弄糊弄,後來兩個小家夥反應過來就直接開始哭,誰都沒有辦法,隻好又将他們倆放到一起。
放到一起驚風就不好好練武,問他怎麼才能專心,他說讓驚羽陪他一起。
這可倒好,驚羽自己還沒有吵着嚷着要練武,驚風倒是先替她吵嚷起來了。
秦修沒有辦法,讓驚羽跟着練他在皇後的“勸導”之下是萬萬不敢的,所以隻好讓驚羽在旁邊站着,哪怕驚風不專心也沒有辦法了。
驚風和驚羽都在受罰,李氏和孫氏雖然心疼,但是也沒有辦法。
秦修是驚風驚羽的長輩,他們倆又做錯了事情,真的是逼着人罰他們。
而且剛才他們那麼多人在練武場,都沒有管的住不讓他們兩個打滾,跟沾了水的泥鳅似的,誰都抓不住。
這天下午後半節雖然雞飛狗跳,但是總歸還是順利的過去了。
快傍晚的時候宮裡來了人,是皇後身邊的漢女,看到驚風驚羽身邊灰撲撲的吓了一跳。
秦修幫忙解釋說:“這兩個家夥下午在場子裡打滾,衣裳才弄髒的。”
漢女常年跟在皇後身邊,這種情況也是見怪不怪了。
隻是本來以為驚風驚羽到了陌生的地方好歹能老實那麼一天兩天的,沒有想到這是連兩個時辰都沒有撐下去。
漢女都可以想象到把這兩個送回去之後皇後得頭疼成什麼樣子,趕緊叫李氏和孫氏去給驚風驚羽換衣裳去了。
尋常富貴人家大人小孩兒出個門可能多備一套衣裳就行了,但是驚風驚羽的話,皇後已經未雨綢缪的吩咐每次他們出門都要給他們備上至少三套輪換的衣裳。
沒辦法,這兩個家夥實在是太能折騰,皇後還是需要他們在需要見人的場合能見見人的。
等到驚風驚羽都收拾好了準備出發的時候,被驚魄囑咐來送驚風驚羽回宮的驚睿才姗姗來遲。
沒有辦法,他本來是根本不想來的。
那可是驚風驚羽啊,連驚歲堂哥那麼溫柔體貼的人攤上了都得脫一層皮,更何況是他這種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弱質男子啊。
但是沒辦法,驚魄給的實在是太多了,不知道這太子殿下是從哪裡搞到的一支穿雲箭,簡直是戳他心窩子到了極緻。
驚睿平時沒有啥别的愛好,雖然自己武功不怎麼樣,但是極其熱愛搜羅各種兵器,小小年紀藏的兵器倒是不少。
所以當驚魄拿那隻穿雲箭誘惑他的時候,盡管知道即将面對的是驚風驚羽,猶豫了好久驚睿最終決定還是去做了。
畢竟隻是送他們回宮這一小截路,他做好了視死如歸的準備,撐過了就有一□□麼漂亮的穿雲箭,撐不過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