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愣了一下，這還是他們兩個第一次主動說要學些什麼東西。

去麒麟殿進學啟蒙是每個皇子公主都要做的事情，驚羽鬧着要學武隻是因為驚風被皇帝皇後安排去學武，這還是第一次聽他們說主動要學東西。

等到反應過來了之後皇後終于迎來了她的每日例行扶額。

醫術這種中九流的東西，雖然在百姓眼裡已經是十分高尚的職業了，但是對于皇家來說到底上不得台面，也不知道這兩個小家夥腦瓜裡面又是在想什麼。

皇後當然是拒絕了。

小孩子嘛，大人對他們說不的時間永遠比直接同意的時間多，驚風驚羽同皇後要過許多次東西，基本上沒有幾次皇後是直接同意的，他們雖然覺得很難過，但是都已經有經驗了，還是決定繼續磨着皇後。

他們磨的厲害，大過年的，皇後也不想跟他們計較，加上身上一大堆事兒，皇後就哄騙他們說等過了年再商量這件事情，好歹讓他們消停到過了年之後再說。

雖然皇後暫時沒有答應他們學醫術的事情，但是她說了過年之後再商量，對于驚風驚羽來說自動就理解為了過了年之後皇後就會同意他們學醫術的事情。

離過年也沒幾天了，寒冬臘月的，驚風驚羽難得對什麼事情感興趣，于是就整天泡在太醫院裡。

皇後太忙了，皇帝更忙，連驚魄最近都見不着人了。

除了他們幾個，沒人能管得住驚風驚羽，皇後索性就由着他們去了。

隻要沒有闖出大禍，總比禍害她這昭和宮好，她最近實在沒有時間和精力幫他們倆收拾爛攤子。

他們倆在太醫院表達的還算是乖巧，這兩個小家夥長得可愛小嘴又甜，誠心哄起人來根本沒什麼人能抵抗的住。

連秦修這樣的戰場殺神一日日的都被磨的沒了什麼底線，更何況太醫院這些很多都是爺爺輩的人呢。

雖然同麒麟殿的先生們差不多年紀，但是或許是因為沒有經曆過非常調皮搗蛋的驚風驚羽，太醫院從院正帶頭，大家都還挺喜歡驚風驚羽的。

雖然的确尊卑有别，但是他們這個年紀性情也的确讓人感受不出來什麼尊卑。

他們也沒有特意被吩咐要特别恭敬對待四皇子和大公主，倒是被皇後派來的人特意叮囑了一下要小心太醫院的貴重藥材，别被驚風驚羽手欠到處破壞給毀了。

學醫的人耐性都很好，加上太醫院好些上了年紀的老太醫，每日被驚風驚羽纏着問這問哪都也沒有覺得厭煩，每次都是十分認真的跟他們解釋。

哪怕他們的問題在專業的人面前看上去是十分的愚蠢，但凡是有點醫術基礎的人，誰會把剛收下來的新鮮藥材和曬幹了之後的成藥當成兩種東西啊。

不過驚風驚羽不是太醫院的學童也不是任何一個人的徒弟，再加上他們兩個的年紀，他們這種好奇心加上缺常識也就可以理解了。

不過太醫們也都發現驚風驚羽是真的聰慧機敏，但凡是一件他們已經問過并且得到過答案的事情，他們必定是記得清清楚楚，甚至下次誰逗着他們考完的時候他們也能回答的清清楚楚，就這樣的學習能力，實在是十分令人歎為觀止。

太醫院的院正姓郭，花甲之年，蒼顔白發，可以當驚風驚羽祖父輩的人物了。

郭院正從來沒有見過驚風驚羽這樣天賦高的人，就跟秦修無論如何也要讓驚風驚羽習武一樣，起了十足的惜才之心。

不過尋常官宦富貴人家的嫡子女都是不會學醫術這種中九流上不太了台面的東西，以這兩位殿下如此金尊玉貴的身份肯定不會學，便是他們想學，皇帝皇後那裡怕是也萬萬不會同意的。

雖然可惜，但是世間事情本就難以兩全，郭院正隻覺得可惜，但是也隻能算了。

不過那天他給好奇的驚風驚羽順手講解一個藥材的用法的時候他徒弟突然過來了，便也跟着一起聽了。

徒弟走後驚風驚羽問他剛才那人是誰，他便據實相告，結果兩個小家夥聽完就說皇後娘娘允許他們年後也來學習醫術，可不可以讓他們也當他的徒弟。

這下子郭院正可是受寵若驚，他花甲之年，本打算再在宮中待幾年就跟皇帝辭官告老，不過如果能收這麼兩個天賦如此之高的小徒弟，郭院正覺得自己還能在長安多待幾年的。

驚風驚羽說的斬釘截鐵，壓根想不到皇後剛開始那話隻是敷衍他們，隻當作母後讓他們過了年之後再去學醫術，跟郭院正說的時候就十分自信。

看他們倆說的擲地有聲的架勢，郭院正也絲毫沒有懷疑他們所說的話。

雖然這聽上去不符合皇家規矩，但是這兩位小殿下是如何得皇帝皇後心的傳聞他也有聽說，或許是皇後拗不過兩位小殿下，隻好讓他們過來玩玩。

尤其是現在年節将至，别說郭院正沒有懷疑驚風驚羽，便是懷疑了他現在也見不到皇後去求證。

年節之際，從臘月二十五開始宮中就要準備各種事情。

不說各式雜事，便是涉及社稷國土的大事，便有二十八告祭天地，除夕夜百官夜宴，年初一太廟祭祖，樣樣都是大事，皇後目前也根本分身乏術。

要不然也不會先敷衍閑時間格外多的驚風驚羽，而是會跟他們好好掰扯掰扯。

皇後尚且忙的腳不沾地，何況皇帝，郭院正找不到在驚風驚羽的事情上能做主的兩個人，又看他們倆實在是過于斬釘截鐵，下意識的就相信了他們說的話。

不過他也知道，如果皇後真的要讓他教兩位小殿下醫術的話，是肯定會着人親自給他說的，所以目前應該也隻是口頭上允諾了皇子公主。

隻是到底是相信驚風驚羽，郭院正也沒有再像之前他們問到哪裡講到哪裡那樣随心而為，而是開始從頭跟他們講整個醫術的脈絡。

郭院正和驚風驚羽的聊天雖然沒有特意避開什麼場合，但是每次他們來太醫院的時候，皇後怕一大群宮人擋在那裡打擾人家幹活，便令李氏孫氏在外面守着，隻讓朝雲陵雲跟着驚風驚羽。

朝雲陵雲倒是知道驚風驚羽跟郭院正的談話，但是平日裡一般都是皇後抽個時間把他們叫過去詢問驚風驚羽的情況，他們才有問必答。

不過最近皇後太忙了，已經有幾日沒有像之前那樣詢問他們驚風驚羽的每日所作所為了，随口問兩句，知道他們兩個當天乖乖巧巧沒有闖禍就夠了。

皇後沒有主動問驚風驚羽在太醫院都幹了什麼，朝雲陵雲也就沒有主動提起來。

就這樣，驚風驚羽兩個家夥，仗着年節皇後太忙管不過來他們就愣生生的在皇後的手下瞞天過海，和郭太醫已經構成了師徒小圈子。

而名義上身為驚風驚羽的另外一個師傅的秦修雖然最近不能親自督練他們，但是還是每日派人進宮去給驚風驚羽送每日的功課并且打探他們訓練的情況。

但是驚風驚羽這兩個陽奉陰違的家夥，平日裡在修王府有時候他不看着還要偷偷懶呢，這隻讓下人送的功課他們是真的就當作沒看見不知道别問我的樣子，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這個消息傳回到修王府，秦修是又好氣又好笑，但是他也沒有辦法，又不可能親自進宮去盯着他們兩個好好練武。

他這麼多年第一次在長安過年，他府上又沒個正經女主人，亂七八糟壓在他身上的事情也實在不少，着實是脫不開身來去盯着驚風驚羽，

于是拿着下人傳回來的驚風驚羽根本沒有練功而是每日都去太醫院厮混的消息，秦修生氣的不行，又偏生一點辦法都沒有。

隻好恨恨的發誓等來年他們兩個回修王府練功的時候，他一定加大力度，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做三天不練手腳都生。

皇後倒也沒有就直接放任驚風驚羽自流，到了二十七就把他們倆全部拘在了昭和宮不許他們再往外面亂跑了。

年節事情多，萬一出了點什麼事兒誰都看顧不過來。

驚風驚羽剛開始還難過了半天，不過昭和宮喜氣洋洋的，到處都挂着紅燈籠，光在昭和宮他們倆也看的開開心心的。

每日兩個小家夥調皮起來平均要換三套紅衣服，跟那高高挂起的紅燈籠簡直沒有什麼兩樣。

皇後很忙，他們倆也不太能見到她，連驚魄這幾日都沒有怎麼來昭和宮了。

二十八告祭天地那天皇後不在昭和宮，兩個小家夥就可勁兒的折騰。

相比于皇宮其他地方，昭和宮差不多就是驚風驚羽大本營了，邊邊角角比誰都清楚。

昨天不知道他們從哪裡逮來了一隻小貓兒，剛出生沒幾日的樣子，偷偷摸摸的放在自己房間養，省下來牛乳給小貓兒喝。

但是他們身邊現在根本不會缺人，小貓兒剛抱回來沒幾時就被李氏孫氏發現了。

而且這麼大的貓崽子自己都會叫喚，聲音從房間裡一傳出來大家就都知道驚風驚羽又幹了什麼事兒。

他們倆愛招惹這些小動物，皇後娘娘之前養的鹦鹉被他們倆吓的都不怎麼會說話了，席嫔那隻貓兒也是見了他們就跑，跑不了就伸爪子。

雖然這貓兒還小看上去沒什麼攻擊性，但是李氏孫氏還是怕小貓兒傷到了驚風驚羽，趁着他們出去用膳的時候趕緊給抱走了。

等驚風驚羽吃完東西回來就發現貓兒不見了，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哭的那叫一個傷心悲痛欲絕。

皇後不在，李氏孫氏根本哄不住他們，他們倆身體好聲音大，哭的整個昭和宮都能聽到動靜。

最後還是朝雲陵雲有手藝，搞了兩個木雕的小貓兒哄他們，他們這才慢慢止住了哭聲。

不過他們還是沒忘記自己撿回來的小貓兒，李氏隻好跟他們說實話，說貓崽子太小了不吃牛乳，要回去找母親，他們倆喂不活，繼續待在這裡要餓死的。

驚風驚羽不想小貓兒餓死，就沒再繼續要小貓兒了，隻是跟李氏說等小貓兒長大了他們再去找它。

李氏孫氏為了哄着他們隻好答應了，小孩子，記性就這一陣兒，還不知道能不能再想起來呢。

等到當天晚上皇後回來，累了一天衣服還沒換呢就聽說驚風驚羽一天又鬧出了不小的動靜。

于是邊由着漢女幫她卸下裝扮，邊歎氣的跟她說：“我如今是真的希望這個年趕緊過去了，把那兩個讨債鬼交給太傅和修王他們去管，這慢慢上了年紀，每日都能被他們氣的壽短三分。”

漢女隻好安慰她：“兩位殿下現下隻是性子活潑而已，等過了年大了一歲，就會慢慢乖巧的，您看太子殿下如今多麼沉穩。”

又幫她按着頭：“娘娘今日累了，趕緊好好歇息吧，明日有明日的事兒呢。”

皇後如今隻能深刻的感受到那句什麼叫做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明明這兩個家夥進學之前已經是如此貓嫌狗厭的性子，但是那個時候日日如此她也沒覺得疲累，但是過了一段安生日子之後再聽這些事情，她突然覺得年紀上來了有時候氣性是真的不好了。

不過就算是再怎麼生氣驚風驚羽調皮搗蛋，但是第二日他們甜甜的喊着母後給她請安的時候，她還是會覺得這兩個就是她的心頭肉，隻要能聽着他們繼續喊母後，怎麼樣都是值得了的。

好在到三十兒那天接下來幾天驚風驚羽沒再幹出什麼“大事兒”來，隻在昭和宮裡面的一些小打小鬧，皇後如今都已經習慣到可以直接漠視了。

三十兒那天一起身，皇後就來到驚風驚羽的房間，親自給他們倆穿上了大紅織錦的新衣裳。

兩個小孩子都紮着總角，穿着紅通通的衣服，白裡透紅的臉蛋，看着十分喜人，皇後歡喜的在一人臉上親了一大口，這兩個小家夥真的是老天爺賜給她的禮物。

驚風驚羽剛睡醒，可愛懵懂的不行。

見母後親他們，于是投桃報李，兩個人一人在皇後臉上親了一口，口水糊了皇後一臉。

但是皇後也沒有嫌棄，這兩個家夥調皮起來氣的人陽壽能少十年，但是乖巧起來又恨不得把人的心都給化了。

宮中每年除夕夜晚都會舉行百官宮宴，凡正五品以上官員都可攜家眷參宴，仍然是在蓬萊殿設宴。

蓬萊殿前後三殿，平日裡他們在蓬萊殿舉辦宴會隻會用到後兩殿，隻有除夕宮宴的時候會将蓬萊殿前後三殿都用上。

人員衆多，規模龐大，魚龍共舞，星月共明，仙樂舞樂，極盡奢華之能事。

皇帝今日到宮宴為止都是沒空的，但是驚魄每年都是會一大清早就趕到昭和宮，陪皇後和驚風驚羽過除夕。

除夕重點在夜宴，早晨皇後會接見一下後宮嫔妃和皇子公主，各自吩咐，有些嫔妃會參加晚上的宮宴，有些嫔妃品位過低，則隻能在自己宮裡獨自熱鬧。

皇後執掌中宮多年，并未怎麼為難這些後宮嫔妃，尤其是無權無勢的低位嫔妃，大過年的，也不難為她們，早上在一起說兩句話，就放她們自己回去過年了。

除夕雖格外注重夜晚，但是白日也都是熱熱鬧鬧的。

正月初一不做任何灑掃，所以三十兒的時候無論是民間還是皇宮，都會将灑掃做到極緻。

宮人從前幾日就開始一直在打掃宮廷，雖然平日裡也幹淨的很，但是特殊時候做的事情也總是有特殊的意義的。

驚魄過來的時候皇後還在忙，就主動去後殿跟驚風驚羽玩了。

他每次來昭和宮的時候都會特意給驚風驚羽帶點什麼小東西，不拘是吃的用的玩的，所以每次驚風驚羽見到他來都帶着十足的期待。

今日是除夕，宮外已經閉市，驚魄沒有現買到什麼，不過他也料到了此種情景，早準備好了今日進宮來的小禮物，兩塊會發光的小石頭。

不是什麼值錢玩意兒，但是勝在稀奇，這種小東西現在比金玉寶石更能吸引驚風驚羽。

兩個小家夥果不其然被這兩塊小石頭吸引的不行，十分不吝啬的一人給了驚魄一個大大的擁抱。

兩個人全身上下都是紅通通的，連綁小辮的發帶都是紅色的，打扮的跟個善财童子似的，看着就喜慶。

驚魄今日雖然沒有全身紅色，但是也是打扮的十分精神亮麗，少年身型初成，盡管身量仍然未長成，但是已經隐隐有玉樹臨風之态。

皇後回來的時候驚魄正帶着驚風驚羽玩棋子兒。

他們兩個小家夥倒是已經開始在麒麟殿學棋了，但是也隻能記住一些基本的規則，根本下不了成盤的棋，驚魄隻是陪着他們兩個在那裡擺棋子兒玩呢。

皇後知道驚魄不算個耐心特别好的人，身為太子位高權重地位特殊，練的從來不是修身養性的功夫。

他骨子裡跟他父皇一樣，是有野心有抱負有想法的。

但是不得不承認的是，在這麼多兄弟姐妹中，驚魄是對驚風驚羽最有耐心的。

他跟驚風驚羽差的歲數大，明明沒什麼能玩的來的東西，但是驚魄能耐下性子來陪驚風驚羽玩，無論驚風驚羽玩的東西對于他來說有多麼無趣，可能這就是血脈之間的特殊聯系吧。

皇後回來之後驚風驚羽也趕緊把她拉到炕上來跟他們一起玩棋子兒，皇後雖然沒有太多時間，但是還是陪着他們玩了一會兒，等到漢女來請皇後的時候才走。

不過走之前還是給三個孩子發了壓歲錢，這玩意兒本來在民間的時候是要除夕晚上發的，壓在孩子的枕頭下面，但是皇家今晚事情太多，皇後估計怕沒有時間，所以現在就給他們發了。

三個孩子不一樣的荷包，驚風驚羽兩個人的是一樣的，各式黃金打造的小魚小元寶等精緻的小玩意兒，他們現在還對銀錢沒有太大的概念，對這些可愛的小東西才十分的感興趣，看到之後高興的不得了。

至于驚魄的則是真正的壓歲錢，皇後給他的荷包裡塞了一萬兩的銀票。

驚魄打開一看，有些哭笑不得：“母後，如今兒臣也大了，您不用老是補貼兒臣銀錢。”

皇後逗弄着驚風驚羽，跟驚魄說：“正是因為你如今大了，一直在宮外，母後有時候鞭長莫及，總是需要銀錢傍身的。不管是需要什麼，隻管跟母後來說。”

驚魄如今是太子，各式事情總是需要大筆的銀錢。

皇後是蕭家的嫡長女，當時硬是要嫁給皇室，雖然蕭家沒有很願意，但是也整整給她帶了一百零八擡實打實的嫁妝。

加上當了這麼多年皇後，她善于此道，總是不缺銀錢的。

不過也不光是給了驚魄銀票，驚風驚羽有的黃金打的小魚兒小元寶她也給驚魄塞了不少。

而這才是讓驚魄最哭笑不得的地方，肯定是皇後為了看笑話加進去的。

不過這些都是小打小鬧，皇後今年給驚魄驚風驚羽真正的壓歲錢是給他們三個人每一個都準備了一枚玉佩。

上好的和田玉，請了長安中最好的工匠精心打造的，他們三個人的玉佩大體一樣，隻有細節處不太一緻。

皇後不是個苛刻的嫡母，基本上一視同仁，宮中幾個孩子的份例基本上都是一樣的，但是人心本就是偏的，對自己的孩子永遠是最舍得的。

漢女拿來了絡子，皇後親自将三塊玉佩一個個系在驚魄驚風驚羽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