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等艙裡原本有七名乘客,劫匪團也有六名,其中烏溪與安禾睡在一起。現在頭等艙的座位都變成了床形。有十三個蒙古包似的床位。
飛機艙裡的燈光都熄滅了,僅有蒙古包外面的靠下位置有一點藍光顯示座位号,當睡在裡面的乘客按響呼叫鈴,藍光就會變成紅光,方便空姐定位。
現在飛機外面還是白天,接近飛機窗的簾子都被放下來了。所有艙房的乘客大部分都進入了睡眠狀态,昨晚将近淩晨十二點登機,一個晚上又折騰出來那麼多事情,受了那麼多的驚吓,大部分人都累了。
經曆劫機、目睹殺人啃人,乘客群體直到現在都沒有太過分的激烈反應,對于天國人民來說,長期接受社會規勸教育下,心理抗壓能力和對突發事物的接受能力,還有自發形成一定程度自洽秩序的習慣,這些都讓乘客們形成一種平靜狀态的接受現在發生的一切事情。
莫獨道是劫匪團中進入遊樂園最晚的,他年紀還小,在人類世界時才剛好高考完上大一,高強度的高三封閉式訓練壓抑情感和社會經濟下行對社會各個層次的焦慮影響,讓他能更好的一下子明白乘客們内心都在想什麼。
要不然早死早超生,看開了。
要不然就是相信國家力量。
要不然就是雙死總比單死的好。
要不然就是純純的心理變态了,對這些事情感到刺激。
莫獨道在擊殺遊木馬時,看見躲在安全區域的乘客有幾個是掏手機錄視頻的。
當然,更多的隻是單純的害怕、想念家人、滿心懊悔自己怎麼就登上了這個飛機……有人打開網絡打電話報警、給家人發消息,有人趁空姐不注意試圖打開逃生艙……都沒有用,整個飛機已經變成了冷江可操控“頁面”。
冷江還使用了一張卡牌——“安眠的故鄉人”,無知無覺中安撫乘客,讓乘客的精神回到一個比較平穩的水平上。
頭等艙的那七位乘客算是一個小麻煩。上機沒多久,他們就發現了不對。其中有兩個人随身攜帶着手槍,大約應該是保镖,而另外五位少爺小姐每個人身上都帶着刀,都有很紮實的武術功底,制約他們很麻煩。不過,卸掉他們的武器後,他們就安分的消停了。也不再管劫匪團幹什麼,也沒有試圖與劫匪團交談——劫匪團也沒想和他們交談。
經濟艙發生遊木馬暴動時,他們也隻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沒有動。
萬清說,他們中穿着青花瓷旗袍的女人,天賦技能是“預知”。
萬清能看見他人的天賦技能是什麼,前提是對方等級比他低。萬清天賦技能是治療,賦予第一定義是他認為是疾病的他都能治療,賦予第二定義是在他面前他認為的患者沒有秘密(生理、心理上)。不過,他看不見安禾的天賦技能是什麼,這也正常,在人類世界中人類不會擁有天賦技能,但是可能會有一些特殊能力,常常是天賦技能的前身。
像那個女人在人類世界擁有了天賦技能。
隻說明了一件事情,那群神明的影響在人類世界又進一步擴大了。
遲早有一天,人類世界通通會變成他們的“遊樂園”。
為什麼不可能是她就是從遊樂園出來的闖關者?
因為啊,遊樂園從沒有勝利通關所有關卡的闖關者,而闖關者一旦進入遊樂園,除非通關就再也不能從遊樂園出來。
劫匪團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因為他們已經不是闖關者了……
黑暗中,猛地出現一雙血瞳。
安禾睜開了眼,她的眼睛,眼白全然被血色侵占完全,瞳仁也淹沒在血海中,她的眼睛就像是被硬生生的鑲嵌上了血紅色的寶石。
安禾雖然睜開了眼,可是她的意識仍舊是混沌的,她的眼睛猶如被灼燒般疼,又像是有荊棘藤條在她的眼眶周圍,一下又一下的,劃過她的眼皮,讓她的眼球劇烈的顫栗,她整個身體也忍不住的抖了起來。她用力的閉上眼睛,又驚痛得睜開,她雙手舉着,顫抖着,想觸碰自己的眼睛又不敢。她嘴裡沖出痛氣聲,又戛然而止,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呼吸。所有的感覺都被凝固到眼睛上。
太痛了。
腦子要炸掉了,意識都變成了火樹銀花那樣,金燦燦,白花花,歪曲扭八。
安禾身邊的烏溪仍在沉睡着,沒有人感受到她在痛苦的掙紮。
安禾就像是再度被這個世界隔絕開來了。
安禾手向前摸索,她什麼都看不到。指尖穿過了布簾,也許沒穿過,她各個感覺已經模糊了。
她說不出什麼緣故,非要在痛得要死的時候挪動身體,她隻是完全聽從本能,她得出去,外面有,有能讓她不再痛苦的東西!
蒙古包的床不高,但是像安禾這樣的出來方式,一定能摔個狗啃泥。
安禾果不然直接跌了出去。安禾沒有感覺,她隻是覺得自己意識的這個小東西,好像還在床上,可她人突然就從懸崖邊掉下去了。
她沒有摔到地上,她被人接住了。
就這麼一下,她眼睛上鋪天蓋地的痛意停了一瞬。
她砸到的人,她的上半身壓在他的胸前,而他的另一手則是橫伸到她的正面大腿處避免她膝蓋砸地。動作迅速一換,他的手移到了她大腿後面,突然安禾感覺自己上升了,屁股坐到了一個硬硬的物體上。
冷江看着面前的安禾,她睜着血色的眼睛,面上懵懂茫然,雖然不知道她究竟看不看得見自己,估計看得見,也是茫然的眼神。
剛才他感覺到了異動就出來查看,一出來就看見探出身體的安禾,下一秒安禾就向下摔去。冷江的身體反應更快,快步加跪滑,安禾落在了他的懷裡,腿部也被他接好,沒磕到。
現在他站起身,安禾坐在他的手臂上,比他高了半個頭。安禾在高空中,又看不見,一下沒什麼安全感,憑感覺向前摸索,抱住了冷江的脖子。
冷江不太适應的向後仰頭。
“你松開一點,别抱太緊。我現在就帶你去找萬清治療。”
安禾不知道聽見沒,她隻是感覺自己能依靠的物體想躲,就更加用力的抱緊了。
冷江不好受,看見安禾狀态不對他就沒再掙紮。
萬清的床位就在安禾床位的旁邊,冷江幾步走到,先把安禾放了下來——沒放下來,安禾不肯松手。
她不想再疼了,剛才好疼好疼,雖然現在眼睛依然好疼,可是比剛才稍微輕了一點點。
冷江隻好一隻手撩開萬清的床簾,一隻手抱着。
“萬清,萬清。”
波西米亞風格的連衣裙大多是吊帶款式。現在萬清的淺金色頭發鋪灑在他的身上,他肌膚如雪,沉睡的面容上微微泛紅,碧綠色的眼睛閉上後少了勾人的風情,如今倒是多了幾分乖巧的純潔,讓萬清看起來像是等待王子親吻的才能蘇醒的睡美人。
冷江倒是沒有想那麼多,他現在不方便去搖醒萬清,可是憑萬清的警惕心,應該是聽到他聲音就清醒了。
還有烏溪,這麼大動靜都沒有醒。
其他人呢?
發生了什麼?他的監控系統一點動靜都沒有,飛機上一片正常。
冷江按了呼叫鈴,再一次試圖把安禾放下來。
“……你别害怕,我幫你叫醒萬清,你先松開我。”
冷江身體一顫,瞬間緊繃,接着手立即掐住了安禾的脖子。安禾難受的發出嗚嗚聲,手指掰着冷江的掐住她脖子的手。
安禾咬了冷江一口,很重的一口,帶着要撕咬下那塊肉的念頭。冷江脖頸上的咬痕,沒破皮,但牙印之深,紅得像是要滲血。
冷江動作看着狠,但是沒下死手。萬清和冷江說過安禾,是一隻在人類世界沒殺過人的遊木馬。可是吃沒吃過人肉就不得而知,安禾身上并沒有“血氣”。
現在安禾大約是失去理智了,對他的血肉産生很大的興趣。
安禾眼睛對着冷江的方向,神情委屈,“……我就咬一口,就一口。”說着,安禾還舔了舔唇。
血瞳,乖巧的臉,安禾現在看起來就像個小魔女,詭異中帶着點色氣。
她咬了一口冷江後,雖然沒有沒咬破,可是聞到了血氣,安禾眼睛上的疼痛瞬間減弱了不少。安禾混沌的思維就直接把吃掉冷江與能活命挂鈎了。
冷江毫不留情的拒絕,“不行。”
“我眼睛很疼,特别疼,你就讓我咬一口。我……我會賺錢,還會制藥,還會做飯,我做飯很好吃的……你給我咬一口好不好?求你了,好不好?”
“不行。”
安禾瞬間安靜,她閉上了眼睛,有種聽天由命的擺爛,反正又不會死,隻是疼到生不如死。唉,小事,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安禾不掙紮了。
女孩子安安靜靜的被自己掐着脖子,看着很乖的臉,實際上性子也很乖。原本預計着身為遊木馬的安禾會很難纏,現在安禾說不行就不再強求,這順利得讓冷江心裡莫名的産生幾分不自在。
掐着她的手,觸及她肌膚的部位都發燙了起來。
冷江松開了手,安禾順勢又抱上了他的脖頸。冷江身體緊繃一瞬,以為她又來。可是她什麼也沒做,隻是抱着他,還微彎下身子,臉貼着他的頭,呼吸出的熱氣,拂過他的發絲直撩起他的心底生起一團火。
冷江臉不自覺的發熱,感覺自己身體也熱了起來——等下,是安禾身體發熱了。
安禾欲哭無淚,眼睛已經不疼了,可是身體一點點熱了起來,有種在煮水,然後水慢慢熱起來了,快要沸起來了。安禾,苦中作樂的想,好歹是不疼了。
她熱得暈乎乎的,手指悄悄貼在冷江的頸後,偷些涼意。張了張口,她還是有點不死心的想問,真的不可以給她咬一口嗎?她還是沒問,畢竟對一個人提死纏爛打,又過分的要求,她内心好愧疚啊。
算啦,她忍忍就過去了,她又不會死。
冷江此時迅速的浏覽着他的監控飛機的遊戲監控系統頁面,沒有一點不正常,每個人都顯示着正常沉睡,可是過分的正常就是不正常。
按了呼叫鈴這麼久,空姐居然還沒有來。
冷江查看了一下空姐的位置,她們在她們的工作室活動着。冷江改用通訊器給她們發了消息。
三十秒内,空姐就出現了。
呼叫鈴壞了。
空姐,非常具有服務素養,對冷江抱着安禾毫無異樣,用很溫柔的語氣詢問冷江需要什麼幫助。
“頭等艙裡的人都叫醒。”
空姐照做了。
那些人陸陸續續的醒了,看着沒什麼異常。
等待的過程中。
安禾身體越來越燙,越發的貼近冷江,冷江抓起她的手臂,軟綿綿的,跟沒有意識的屍體差不多的感覺,安禾已經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她完全昏迷不過去,她保持了混沌的意識,算是清醒的經曆着身上的高熱。
冷江給安禾身上貼了一張卡牌——“冰凍世界”。
萬清醒後,看見了,就立馬撕下來,“你有病吧,物理降溫是你這麼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