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禾眼皮顫動，突然睜開了眼睛，鮮血在她眼眶中翻湧，她看不見面前的一切，她隻能遵循本能朝冷江伸手，撫摸過他的頸肩，随即狠狠的咬了下去。

“安安……”冷江吃痛的喘息，面上淡淡的粉意轉紅，眼神陰濕黏膩，他輕撫安禾的後腦帶着鼓舞之意，“安安……”

肉纖維被嘎嘣咬碎，生肉觸碰到溫熱舌尖帶來冷意，接着嘴唇又被滾燙的鮮血覆蓋，迷人的味道帶來靈魂的震顫，滿嘴的血紅，眼睛也滾滾落下血淚。翻湧的鮮血打濕了白發，又或許白發間有那麼些發絲逐漸發紅發熱變成了血發。

她啊。那時，無數的遊魂、死屍混合在一起，靈在互相吞噬，死人也在吞着死人，别人在啃她，她也在啃着别人，大半個身子啃沒了，但别人啃完了就恢複了，于是一個接一個，所有的都被她吞下去了，那時沒有鮮血，她很幹淨，純白得像雪。

她有原罪，吞食了同類才得以降生。

“冷江……”她心疼的舔了舔他肩上的傷口，“你又騙了我。”

“你說會陪我很久很久，可是為什麼我那原罪印記到了你的身上？”

原罪轉移，意味着身份的轉變。

“你已經不是自然主神了。怪不得遊樂園神明排行榜上會有你的名字。”

“你違背了創世神的意願。”

眼眶中源源不斷的滾落血淚。

“是因為你吃掉了我的心髒？”

“還是因為萬年前的破陣……他們殺死的那些人，全變成了你的罪孽？”

淚流盡，血液褪下，黑色的眼瞳不見蹤影，白茫茫的雪意鋪滿了這雙曾是柔情水意的眼睛，安禾徹底眼盲了，從此隻能以“心”感世界。

“安安……”冷江拉着安禾在他懷中坐下，紫黑色的觸手漫上安禾的身體，冷江貼在安禾耳邊輕聲的安撫她，“這沒事的安安。”

“我是真的可以陪你很久。”

“我會見到安安白發蒼蒼，老去的樣子。”

冷江語氣中有些惋惜：“可惜我的壽命就剩下這百年，不然安安還能活很久。就這一世，以後安安就可以入人類所說的輪回，會有一世又一世。”

“而我會一直看着安安。”

安禾垂下眼，她能看見她身體裡閃爍着無數的星光，也能看見此間地彌漫着淡藍色的霧氣。她以為是克萊兒給予她看見世界純粹美麗的視線，不曾想，那是自然主神眼裡的世界。星光來自宇宙，淡藍色霧氣是世界生機的化身。

安禾試圖生氣，試圖想讓自己發怒，想讓冷江好好長記性，不要瞞着她做任何事情。

冷江那麼坦然的說出來他所做的一切——安禾成了自然主神，他則要走向反複生死的地界成為世界的一部分，永遠。

這說明，不管安禾多麼的難過，這件事也無法改了。

安禾攤開手，右手上的雙蛇極限印記，一雄一雌互相吞噬的蛇，已經變成了一條銀色長着翅膀的帝虺，像極了當初的騰蛇。

紫黑色的觸手搭上安禾的手，軟軟的纏住安禾的手，安禾一屈指，觸手脈絡跳動引起她血液跟着震蕩。

安禾嘴角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冷江心疼的輕吻她的唇邊。

“安安。”

“嗯？”

冷江擡起她的下巴，輕輕的吻住她的唇，溫柔的唇舌交纏。白茫茫的白色眼睛看着那一雙亘古不變的黑色，永遠的不見光亮，永遠的毫無波瀾。

啟魚，本無眼。翻滾的滔天愛意，在他愛人的胸腔中跳動，那顆心髒，不是标明歸屬的烙印，而是為了無時無刻傳達愛意。

人在确認被愛時最幸福，沒有任何漂浮起來的不安，就連既定的死亡都不用在乎。

百年太短，總是忍不住渴求永遠。

時光啊，請停在我們接吻的這一刻，讓我們自私的相愛到永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