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每天早上你跟着我去晨跑吧！”

葉然立起身子，喝完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剛聽到了什麼。

周悅轉視一想，記起了什麼，說：“我記得你之前是跳民族舞的吧！”

葉然疑惑地看着她，“怎麼了？”

“按道理說不會耐力這麼差.......”後面的話還沒說完，便瞧着葉然的臉色不對勁兒了，收住了還沒說完的半截話。

葉然面無表情地擡頭望着前方，視線的前方正好有一顆黃栌，葉子偏偏是亮黃色的，在漫山遍野的紅裡，顯得遺世獨立。

不知道是人為栽種還是自然生長的呢？

葉然其實并不喜歡跳舞彈鋼琴，但她的媽媽周虹很追崇精英教育，認為女孩子學這個有氣質，她也就聽從安排了。

這兩門技藝需要下很大的功夫和時間，為了高效地完成媽媽的目标，葉然基本沒有閑暇時間做其他的。但當時的她并不覺得辛苦，反而為了讓父母高興會更努力地争取老師的表揚。

但這一切在父母離婚，媽媽出國而破滅。

她也從此斷了繼續學習舞蹈和鋼琴的想法，甚至本能地排斥它們，也一并不喜歡運動，和那些看似鮮活的事物。

連插手籃球，也是她姑姑葉紅宇堅持讓她做的。

察覺到葉然的情緒不對，周悅以為是自己強人所難了，“你别生氣，不想跑就不跑了。”

她搖了搖葉然的胳膊，低聲輕呼：“葉然......”

“你看前面那棵黃栌，你說它是人為栽的，還是自然長的呢？”

周悅看了看那樹，又轉頭看看葉然，她的眼神不是看風景欣賞的目光，反而變得深沉了些。

“自然生長的吧......”

葉然回頭凝視着她，問：“怎麼說？”

“說不清，你問我的那個瞬間，這個答案就出現在我腦子裡了......”

葉然回頭再看一眼那棵樹，清風徐來，落葉飄散，在這滿山紅葉中點綴一片亮黃，也各有各的多彩。

忽而，她笑了。

“走吧，休息好了，該上路了。”葉然拉着她的手起身，向前走去，念叨着：“回去就跑！”

周悅一頭霧水，但也堅定地跟在她身後。

這一幕是北城的秋送給她倆最好的記憶，無論是漫山的紅，還是飄渺的黃，她們都很美。

最重要的是給了葉然内心逃避多年的執念，一個釋然的答案。

但很快這一切又被她的親生父母給摧毀了，有些人有些事是釋然不了。

在那之後，在周悅帶領下，她開始慢慢養成了晨跑的習慣。

在異國他鄉，葉然也一直都雷打不動的堅持着。

她答應過她的，就會做到。

......

從深秋裡走來，又莅臨了銀裝素裹的北國風雪，那是她們在北城的第一個冬，也是最後一個。

窗外的寒風呼嘯，卻像是時鐘倒計時的長鳴......

周悅在這個秋冬交替之際，為自己的籃球戰績又添上了一筆新榮耀。清北大學在本年度全國大學生女子籃球聯賽中，再次奪冠，周悅榮獲最具表現力球員。

作為一個南方人，對這樣的幹冷刺骨還是很難忍受的。好不容易挨過比賽期，迎來本學期的期末考試，他們就可以回家了。

圖書館裡，大家都在為期末考試奮筆疾書，埋頭苦學。

在二樓最後面的角落裡，葉然正陪着周悅複習。為了比賽，她的文化課落下很多，找同學借了筆記，正在謄抄。

已經寫了半天了，她看葉然都沒有動靜，停筆開小差地看看身旁的人。

葉然正在看一本英文著作，是她連名字都看不懂的書，擺擺頭認命地繼續寫自己手裡的筆記。

眼睛一直盯着書的人，唇角不易察覺地動了動，上揚着弧度，露出她的好心情。

直到葉然把這本書看了一大半，周悅才輕歎一聲，将筆扔到桌上。

葉然知道她寫完了，記下頁碼，合上書。

胳膊肘支在書本上，手掌撐着臉，望着她，等着周悅說出那一句話，她們就收拾東西離開。

“總算寫完了，好餓啊！我們去吃飯吧！”周悅還在抻懶腰，嘴裡小聲念叨。

葉然嗤笑一聲，意料之中，笑着回她：“走吧！”

慣性真的是個很可怕的東西，它能敏感地察覺身邊人的話語，舉止的用意。

但總歸是因為有長久的在意，才會有這些所謂的默契。

“你笑什麼？”周悅将兩人的書本收進包裡，背在肩上，不明所以地走出圖書館。

葉然跟在身後，憋着笑，望着她正派凜然的走姿，不禁更好笑了。

真是個簡單的家夥！

挺好的。

“吃完飯，我們去教室将筆記再複習下。”葉然上前挽住她的胳膊，邊走邊聊寒假的安排，“考試完你回哪裡？”

“和你一起回南城，聯系了趙叔叔，他說歡迎我去球館兼職。”周悅很滿意這個安排，跟去年一樣，既可以賺點零花錢，又可以繼續練籃球，還可以和葉然繼續呆在一起，一舉多得。

“真的啊，你跟叔叔阿姨說了嗎？”葉然對這個安排是開心的，同時又擔心她是為了自己而勉強呆在南城。

前幾天聽到她和父母打電話時說自己很想他們，當時還感懷了一番。

她出來半年了，家裡的電話都很少有，隻有偶爾短信聯系；遠在國外的媽媽周虹，又因為時差問題總是錯過，家人間的親密關懷總是離自己很遙遠。

“肯定說了啊，她們同意的，爸媽一直都挺支持我的決定。”

“嗯嗯，那就好……”

“怎麼感覺你聽了不太開心呢？”周悅瞧着她的情緒不高，一時疑惑。

“沒有，怕你做了勉強自己的安排。”葉然坦白自己的顧慮。

“在想什麼呢？放心吧！今年會早一點回老家陪父母過年。”周悅也明白她的意思。

一心為彼此着想的人，總能很輕易地将生活裡的小細節做得體貼入微，隻不過是用心罷了。

“别到時候我早早地回家了，自己一個人偷偷哭鼻子。”周悅轉移她的低落情緒，跟她說笑。

葉然驚訝地看着她，挑眉斜視，“真幼稚……”

“哈哈哈……不會嗎？”

葉然懶得理她，加快步伐遠離這個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