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聲響起，喚回了甯遙的思緒，他揉了揉還在發癢的鼻子，慢吞吞地走到桌前接聽電話。
“王哥。”
“遙遙啊。”
“王哥，不是說換個稱呼嗎？”甯遙揉了下耳垂，一般他不耐煩或者感到煩躁的時候才會做的小動作。
“哎呀，咱們都自己人，算了算了，你不喜歡就算了，多可愛的名字。”王澤在電話那頭絮絮叨叨，他是甯遙簽約的經紀人，對甯遙直播的事情還算是上心，所以甯遙被舉報，他立馬就打電話過來問問怎麼回事。
甯遙将額前的發絲攏到後腦勺，随手拿起小皮筋紮了一個特小的辮子，最近沒來得及去理發，頭發長了，還有些擋眼睛。
“嗯，也是個主播，來直播間裡搞抽象，被我粉絲給舉報下播了，估計氣不過，也找了個理由把我給舉報了。”他語氣淡漠，一點也沒有為此生氣的征兆，“我沒跟粉絲說是被舉報下播的，沒必要，這麼點小事，過兩天就過去了。”
王澤還在電話那頭為他打抱不平，甯遙聽得不耐煩，将手機開了免提放在桌子上，他則是又站回到了陽台上，沒被皮筋綁住的頭發垂落在臉側，随風不輕不重地搔着甯遙的臉頰，他閉上眼睛緩緩吐息着。
電話那頭的慷慨激昂漸漸沒了動靜，王澤似乎察覺到了自己的一片苦心無人傾聽，開始叫起甯遙的名字。
“我在。”
聲音在寂靜的夜裡傳遞得清晰。
“甯遙，不是我說啊，你是二十四，不是八十四，怎麼就跟個無欲無求的老幹部一樣呢？這人都欺負到你家門口了，你還說沒必要，你是沒必要，你直播間裡的家人們呢？他們怎麼想？”
“不重要。”甯遙緩緩吐出三個字，電話那頭王澤沒聽見這句話，甯遙忽然覺得有些煩躁，這通電話不該繼續下去，他快步走到桌前，“我知道了，我來解決，王哥。”
電話被挂斷，他轉身要往衛生間裡走去，腳下踩到塑料袋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他彎腰正準備撿起扔掉，從塑料袋裡面掉出一副耳機，就是他湊單胡亂下單的東西。
汪廷希赤裸着上半身，露出精壯的八塊腹肌，毛巾随意地攏着濕潤的發絲，他斜靠在島台上，冰水入喉，他微微眯起眼睛。
“快到時間了。”
“我什麼時候遲過？”
“下次還玩不？”電話那頭的聲音裡帶着幾分幸災樂禍。
汪廷希看向島台上的手機，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說出的話卻是惡劣萬分，“玩呗，我已經想好了你輸了，該做什麼大冒險了，去非洲捉企鵝或者去南美洲跟食人族合個影，你喜歡哪個？”
電話那頭沉默良久，才緩緩吐出幾個字，“汪廷希，你今年已經三十歲了，不要再像個孩子一樣幼稚了好嗎？”
“嗯？我以為你會反駁我，非洲沒有企鵝呢。”
他擡頭看了眼客廳挂着的鐘表，“我還有十分鐘開播，老闆，要來捧捧場嗎？”
“需要我捧場嗎？你不是已經成了助眠賽道的頭牌主播了嗎？春夜大人。”
汪廷希被顧祜故作矯情的語氣惡心地縮了下肩膀，“你真是生錯了時代，在清代，你一定會是殿前做得最好的太監。”
“哎呀，我知道，你大冒險輸了很難受，那也沒辦法啊，誰讓你，剪刀石頭布隻會出布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天謝鳴跟我說，你喝多了就隻會出布我還不相信，哈哈哈哈哈。”
“顧祜。”
“幹嘛啊？别笑你兩句就叫人大名啊！汪廷希，你别以為你叫我大名我就害怕啊，根本不可能，我告訴你！你就算叫我大名，我也不怕你！你……”
汪廷希挂斷了電話，沒理會顧祜的短信轟炸，敢取笑他，那就提心吊膽活幾天吧。
他走到沙發旁坐下，茶幾下面是他直播助眠所用到的道具，他一一拿出來放好，調整話筒，調整攝像頭，動作行雲流水，俨然得心應手。
十天前，他跟顧祜一幫朋友聚會喝酒，也不知道是誰提出的真心話大冒險，最後他不勝酒力被人鑽了空子，輸了。
然後，他成為了白鳥平台旗下的一名助眠主播。
甯遙撿起地上的耳機，看到産品說明上的名字，“助眠耳機？”
他上網搜索，網友給出最佳答案：助眠耳機是一款助眠産品，通常用來搭配助眠視頻，引人入睡，絕佳好品。
“耳機就能助眠？那我還吃什麼褪黑素。”
甯遙将耳機随手放在一邊，根本就沒有将它放在心上，他轉身走進洗手間裡，水聲響起，甯遙洗漱完畢，他穿着黑色純棉的睡衣，發絲半幹順直地垂落下來，顯得他多了幾分無辜與乖巧。
他靠在床上去拉床頭的抽屜，抽屜裡是一瓶褪黑素，剛拿起來他就感受到了重量不對勁，他晃了晃瓶子，裡面空空如也。
“這麼快就吃完了嗎？”
甯遙熟練地點開購物軟件，準備下單，發現自己被限制下單了，他去問客服，卻得到了不能下單的回複。
“親親，後台這邊檢測到您最近三個月多次購買本小店的産品，為了您的身體健康，這邊不建議您繼續服用本産品，如果您的睡眠情況還沒有得到改善的話，建議您及時就診，身體重要，望您重視。”
甯遙将客服的這段話來來回回地看了四五遍，最後他回複了‘謝謝’。
本想着去别的店裡看看其他褪黑素，但想到了客服的話，他退出了購物軟件。
甯遙躺在床上，烏黑的頭發鋪散在藍白色的枕頭上，他閉緊了眼睛，用被子将自己牢牢裹住。
半個小時後，甯遙睜開了眼睛。
黑暗令他的腦子越發混亂，也越發清晰。
他打開床頭燈，目光不自覺地放在了被他擱置在一旁的助眠耳機上。
“歡迎want，這裡是春夜助眠直播間。”